第258章 以毒攻毒
第258章 以毒攻毒范百龄虽在衰疲之余,也忍不住道:“小和尚,你不是开玩笑吗?”
苏星河正色道:“先师遗命,此局不论何人,均可入局。小师父这一著虽然异想天开,总也是入局的一著。”
將虚竹自己挤死了的一块白棋从棋盘上取了下来,跟著下了一枚黑子。
苏星河向虚竹道:“小师父,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黑棋再逼紧一步,你如何应法?”
虚竹赔笑道:“小僧棋艺低劣,胡乱下子,志在救人。这盘棋小僧是不会下的,请老前辈原谅。”
苏星河脸色一沉,厉声道:“先师布下此局,恭请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那是无妨,
若有后殃,也是咎由自取。但如有人前来捣乱棋局,瀆褻了先师毕生的心血,纵然人多势眾,嘿嘿,老夫虽然又聋又哑,却也要誓死周旋到底。”
虚竹合十深深行礼,说道:“老前辈——“
苏星河大声喝道:“下棋便下棋,多说更有何用?我师父是给你胡乱消遣的么?”
说著右手一挥,拍出一掌,砰的一声巨响,眼前尘土飞扬,虚竹身前立时现出一个大坑。
这一掌之力猛恶无比,倘若掌力推前尺许,虚竹早已筋折骨断,死於非命了。
虚竹嚇得心中怦怦乱跳,举眼向虚言瞧去,
虚言淡淡一笑,接著用传音入密说道,“师兄放心,按我说的下即可。
虚竹虽被眾人嘲讽,但对虚言没有丝毫怀疑,按照虚言的说法,伸手入盒,取过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
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
这一步棋,竟然大有道理。
这三十年来,苏星河於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得烂熟於胸,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
但虚竹一上来便闭了眼乱下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白子,大违根本棋理,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著。
那等於是提剑自、横刀自杀。
岂知他闭目落子而杀了自己一大块白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然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迴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
这个新局面,苏星河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他一愜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著黑棋,
他此子一落,只听得鳩摩智、玄难、段誉等人都“”的一声叫了出来。
虚竹抬头起来,只见许多人脸上都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著大是精妙,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又是欢喜讚嘆,又是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苏星河惊喜交加,慌忙落子应对,数著之后,局面竟起了大大变化,眾人这才知这个“珍瓏”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著方能源源而生。
鳩摩智、玄难等不知虚言在暗中指点,但见虚竹妙著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喝采。
玄难喃喃自语:“这局棋本来纠缠於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虚竹这一著不著意於生死,更不著意於胜败,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脱——
段誉初时还关注棋局,到得后来,王语嫣身上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把一双眼睛又只放在王语嫣身上,他越看越是神伤,但见王语嫣的眼光,始终没须臾离开过虚言。
段誉一颗心更向下低沉,说不尽的苦涩:我对她痴,她却对他痴,唉,我这辈子决计贏不了虚言大师的,不如走了吧。
段誉虽然心里这般想,但是真要做到却是极难,想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钟灵与木婉清,也有那种非分之想,可几日不见,那种思念也就淡了,可在王姑娘这里,却是越不见面越是思念。
咦?
就在段誉黯然神伤之时,他忽然发现,虚言似乎在用什么方法指点虚竹。
虚竹每下一步棋,都要下意识看向虚言,而虚言似乎在暗暗点头。
难不成虚言和段延庆一样都会传音入密?正在用腹语术给虚竹暗授机宜?
是了!
想当初段延庆將他和钟灵关在石室之中,正是虚言下棋贏了段延庆,这才救他和钟灵,那次虚信就表现出来极高的围棋天赋。
反观虚竹,好像从来就不太会下棋的样子,他不止一次去到天龙寺下院,本想著能不能碰碰运气遇到王语嫣,因此也见过虚竹下棋,只能说棋力平平,怎么能几月不见就如此突飞猛进?一定是虚言在用传音入密暗中指点。
那边虚竹听从虚言的指点落子,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块,但如黑棋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棋就此衝出重围,那时別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
苏星河凝思半响,满脸笑容,拱手道:“小神僧天赋英才,可喜可贺。”
虚竹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这个不是我·—
他正要说出他是受了师弟虚言的指点,虚言却用“传音入密”提醒他,“此中秘密,千万不可揭穿。”
虚竹只好默默应允。
苏星河站起身来,说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小神僧解开这个珍瓏,在下感激不尽。”
虚竹不明其中缘由,只得谦虚道:“我这是误打误撞,全凭长辈见爱,老先生过奖,实在愧不敢当。”
苏星河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肃客,道:“小神僧,请进!”
虚竹见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竞没门户,不知如何进去,更知进去作甚,一时呆在当地,没了主意。
只听得虚言说道:“师兄儘管进去好了。里面有个老先生等你呢。”
“老先生?等我?”虚竹心道有虚言师弟坐镇,还怕什么?
当下摆个马步,右手提起,发掌向板门上劈了过去,那门板並不坚牢,喀喇一声,裂开了一缝,又劈两掌,这才將门板劈开,举步便踏了进去。
见虚竹进到屋內,丁春秋高声叫道:“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小和尚岂可擅入?”
正要发,却见虚言已经挡在虚竹身前,丁春秋心尖一颤,將要挥出的掌力,硬生生给缩了回去。
再看站在虚言旁边气势汹汹的王语嫣,丁春秋心中更加胆怯,那日突袭虚言,这姑娘不知是怎么回事,將他轻轻一甩,他便径直飞了出去,这需何等內力,怕是那老贼无崖子在鼎盛之时,也没有这般內力。
丁春秋想不通,只能认为是虚言暗中作梗!
第二次想趁人不注意开溜,正暗中环顾周遭,盘算著撤退路线,冷不防看见那个孽徒阿紫,正趴在条凳上贼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看。
嗯?
这孽徒怎得屁股高高肿起趴在那里,想必是中毒了!呵呵!活该活该!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悽厉的惨叫。
只见几个苏星河的门人接连翻滚著跌入院中,显是遭人重创。
群豪正自惊疑不定,以为是苏星河的死对头前来寻仇。
不料紧接著,三四个星宿派弟子也狼狐不堪地摔进院来,哭喊著“爹爹,爷爷”求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眾人面面相。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同时与苏星河和丁春秋两大高手为敌?
眾人循声望去,一个头戴铁面具的汉子挽著袖子冲了进来。
游坦之!
庄聚贤!
玄难、函谷八友先前与游坦之交过手,知道这庄聚贤武功高强,毒功古怪莫测,均见之色变。
虚言也是纳闷,这小子早早就说去找丁春秋要解药为阿紫解毒,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游坦之猛然衝进院子,恶狗扑食般直扑丁春秋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戴著沉重铁头套的脑袋狠狠砸向青石地面。
“咪!!!“三声闷响震彻院落,石板顿时裂成蛛网。
丁春秋眼中杀机一闪,本欲一掌毙了这个叛徒。但转念间,强敌环伺,这痴儿武功大进,倒是个绝佳助力。
当下强压怒火,反將白须一授,摆出那副惯常的倔傲神態,居高临下道:“乖徒儿不必多礼。
今日前来,可是要为师父亲自指点?”
苏星河略有吃惊,这铁头怪人竟是丁春秋的徒弟?
他眼角余光扫过,只见大弟子康广陵等人面色骤变,连少林玄难大师也眉头紧锁。
群豪这般反应,令他心头猛地一沉,今日这场恶战,只怕避无可避了。
“师父!快把腐掌透骨钉的解药给我!”游坦之抱住丁春秋的腿哭诉道。
丁春秋一愜,“你要这解药何用?”
游坦之道,“师父用这个暗器打伤了阿紫屁股,我要为她吸掉毒,她不肯,我只能来求师父。”
此话一出,眾人都有些憎。
这游坦之说话真是没遮没栏,当著这么多人说丁春秋用暗器打女孩子屁股,又说要吸人家女孩子屁股排毒,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阿紫被游坦之气的小脸都快紫了,还好他在廊下板凳上趴著,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只想著回头非把这游坦之大卸八块餵狗不可!
丁春秋虽被称作“星宿老怪”,行事乖张,却也自持宗师身份。
听得游坦之这般说话,顿时白须倒竖,厉声喝道:“混帐!老夫何等人物,岂会用暗器偷袭一个女娃娃的...的..“
他说到此处,老脸竟也微微一红,“解药不是没有,但阿紫那孽障休想得到解药!”
游坦之急了,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求道,“师父快把解药给我,我不想打死你...”
???
游坦之这话出来,更是技惊四座,所有人都是一证,包括虚言都没想到游坦之会这么虎。
几天前王语嫣问游坦之如果丁春秋不给解药怎么办,游坦之说不给就打死他。
当初以为游坦之讲了个黑色幽默,胡乱说著玩的,没想到这货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星宿派眾弟子举著旌旗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他们虽早知这半路收来的铁头师弟武功奇高,却不想如今摘星子、狮吼子、天狼子等一眾好手尽歿,门中竟再无一人能製得住他。
眾人面面相,连那“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的口號都忘了喊,只呆呆地望著场中铁头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丁春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得七窍生烟,但还是稳住心神道,“庄聚贤,你怕是喝醉了酒才来这里耍酒疯,別跪著了,先起来吧。”
丁春秋假意俯身扶,双掌刚搭上游坦之肩头,游坦之顿觉浑身酥软,体內雄浑內力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
情急之下,游坦之突然用双手死死扣住丁春秋双腕,同时吸髓功发动,丁春秋的精血同时外泄。
翼时间,两股吸力在二人经脉中撕扯纠缠。
两个人就这样缠著,一个吸內力,一个吸精髓,但在外人看以为就是寻常的內力相搏。
虚言看得清楚,这就叫以毒攻毒,这样下去不晓得半碗茶功夫这两人怕是要同归於尽。
他们一起死最好,但是丁春秋必须由自己亲手了断,不能死在游坦之手里。
二来救阿紫的解药还没拿到手,只需要让他们狗咬狗互相消耗差不多就好。
游坦之脑子一根筋,虽然被丁春秋划去不少內力,但也吸了不少对方的精髓,因而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丁春秋被游坦之吸取精髓,立觉自己吃亏,內力消失尚可继续修炼补充內力,精髓若是被吸,
那是有生命危险。
想到此处,丁春秋一发狠,抬脚突然一踢,直直踢到游坦之下身,游坦之猝不及防,顿时被踢倒在地,旋即昏死过去。
“丁春秋!你好卑鄙!”
群豪大怒,纷纷斥责丁春秋不讲武德,怎得比拼內力,又用脚去踢人命根子那下三滥的招数。
果然是魔道中人,恬不知耻,对自己的徒弟竟然这般狠毒。
便在此时,却听得鏜鏜两响,跟著咚咚两声,锣鼓之声敲起,原来星宿派弟子怀中藏了锣鼓、嗩吶喇叭,这时取了出来吹吹打打,宣扬师父威风,恭颂星宿老仙扬威中原赞。
鳩摩智哈哈大笑,说道:“星宿老怪脸皮之厚,弟子不要脸至极,当真是前无古人!”
虚言在一旁静观这场狗咬狗的闹剧,心中却慢慢明白了一件事。
虽然丁春秋使诈制住了游坦之,但方才二人之间的对话,反倒让虚言確定,阿紫屁股上中的那一记暗器,恐怕不是丁春秋,而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干的?
虚言看向可怜兮兮的阿紫,忽然发现这货正在乐滋滋地看著丁春秋与游坦之相斗,以往的痛苦都不见了!
阿紫发现虚言看著自己,就跟那川剧变脸似的,又成了那吡牙咧嘴痛苦的表情。
???
虚言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