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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 蛛丝马迹

    第699章 蛛丝马迹
    麻布缓缓揭开,两具焦黑的尸体逐渐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
    两人的死状同样凄惨,四肢向躯干蜷缩,双拳紧紧地握着,如同被烈火瞬间凝固的挣扎。原本套在尸体身上的衣物早已烧毁殆尽,皮肤炭化开裂,露出底下暗红或灰白的组织。面部特征已经不可能看清,就连五官轮廓也只剩了大概。唯一能直观辨认的,就是其中一具尸体体型壮硕些,而另一具尸体则相对瘦长。
    陆文昭的目光落在那具相对瘦长的尸体腰腹位置。那里有一块被烟火熏得乌黑、边缘略有熔融痕迹的金属腰牌,半嵌在焦炭般的皮肉里。他一眼便认出,这是锦衣卫低级军官的腰牌。另一具稍显壮硕的尸体的腰腹上,也黏附着一块形制不同的铁制腰牌,陆文昭凑近看了一下,确定那是明军军官的制式。
    陆文昭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犹豫。但最后,他还是亲自蹲下,从瘦长的焦黑尸体上揭下了那块儿金属腰牌。
    人体组织粘连在腰牌上,陆文昭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刮了好几下才看清死者的姓名——高肃。
    没有震惊,没有悲恸,陆文昭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冰冷。一个锦衣卫总旗,死在这种地方……他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麻烦缠身的烦躁。他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
    “高肃。”陆文昭站起身,向卢剑星展示腰牌上的姓名。“你认识他吗?”
    “没记错的话,”卢剑星仔细想了一下。“这人应该是从驯象所那边调过来的。”
    “你跟他有交情吗?”陆文昭点点头。
    卢剑星一怔,很快明白了陆文昭的意思。“他应该是一个人过来的。”
    “拿着。带回去。”陆文昭抛出腰牌,转身环视:“仵作何在?”
    “在!在!小人在这儿!”一个穿着仵作号衣、身材干瘦、约莫四十岁的男子慌忙从院门旁的阴影里小跑过来。他在金武铉身后停下,深深躬着腰,不敢抬头。
    “那个呢?”卢剑星稳稳地接住腰牌,又指了指仍粘在另一具尸体上的腰牌。
    “那个不是我们的人。还是等沈提督派人过来验看吧。”锦衣卫被烧死在异国的妓院里,这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事情传回京师,别说骆养性,恐怕就连骆思恭也要被御史言官们追着屁股骂。但有军方的人一并垫着分担火力,想来诘问也会轻一点。
    “是。”卢剑星点点头,转手就将那块儿仍粘着不少熟肉的腰牌给收了起来。
    “验过了吗。这两具尸体?”陆文昭这才转头看向金武铉身后的仵作。
    “还还没。”仵作缩着脑袋,下意识地睨了金武铉一眼。
    “那就验吧。我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陆文昭说道。
    “是。”仵作连忙上前,在金武铉紧张的目光示意下,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两具焦尸。仵作入行多年,经验丰富,一蹲来立刻就进入了状态。他先是仔细查看了尸体的姿势,尤其是口鼻部位,又用一根细木签小心地拨开其中一具尸体微张的嘴,观察口腔内部。
    验尸持续了一刻多钟。在此期间又有几具呈现不同姿态的尸体被运送进来。
    “验完了?”仵作一站起来,陆文昭便投来了视线。
    “回回禀老爷,小的验完了。”仵作回望过去,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
    “说。”
    “依小人所见,这二位军爷也是死于火焚。没有别的异状。”仵作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说仔细点。”陆文昭语气平静地追问。
    “禀告老爷,”仵作稍微定了定神,指着尸体说道,“二位军爷的姿态皆呈现‘拳斗状’,此乃活人遭烈火焚身时筋肉猛烈收缩所致。观其口鼻之内,可见有大量烟灰炭末吸入之痕。周身皮肉虽焦黑炭化,但深部肌理尚存凝固之相,非死后焚尸可比。而且二位军爷的身上皆无外伤。所以大体可以断言,二位军爷就是死于火焚。”
    “好吧,你忙去吧。”陆文昭微微颔首,正要另外吩咐金武铉,却见另一个穿着同样号衣,但年纪稍轻的仵作,一脸凝重地从院子的另一头跑过来。
    “师傅,师傅!您快过来看看。”年轻仵作的手里拿着一块记录用的木板,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惊疑。
    “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老仵作心头一跳,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竖起来了。“没看见老爷们在这儿说话吗?”
    “哦!”年轻仵作猛一哆嗦,连忙行礼。“小人见过列位老爷。”
    陆文昭烦躁地摆了一下手。“你发现什么了?”
    “回回老爷。”年轻仵作惊疑未减,呼吸急促。“小人…小人方才在那边查验一具女尸时发现发现其心口处的焦炭之下,似有锐器刺入的创痕!”
    “什么?!”金武铉失声惊叫,脸色瞬间变得比地上的灰烬还要白。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文昭。
    陆文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如鹰的目光瞬间钉在了那个年轻仵作身上:“锐器刺入?你确定?”
    “小小人一时不敢确定,”年轻仵作小心翼翼地回话。“所以才才来请师傅详细验看。”
    “在哪里?”陆文昭问。
    “在那边!”年轻仵作反手指过去、
    “走!过去看看。”陆文昭低喝一声,第一个迈出步子。
    ————————
    义禁府的大堂上,管锦衣卫朝鲜分司事佥事骆养性正穿着他的四品官袍,慵懒地坐在主座上闭目养神。
    他面前的大案上,摆着一摞不算薄,但也算不得太厚的案牍。那是最新整理出来的口供。
    钪铃铃.钪铃铃.
    一阵拖拽着铁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过来。在铁链摩擦石板的声音停定的那一刻,骆养性睁开了眼睛。
    “给他解开吧,”骆养性望着门外。“枷号和脚镣都解开。”
    “是。”负责押送的锦衣卫立刻掏出钥匙,解开了束缚着罪犯的枷锁。
    “你进来。”骆养性朝着罪犯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束缚解开了,但罪犯的步伐还是如先前那般缓重。他一步一停地来到骆养性的面前,先落下右膝,再落下左膝,最后额头触地:“罪员.姜弘立,叩见大人。”
    跪在骆养性面前的姜弘立,仿佛一具被抽干了魂魄的躯壳。他身上的囚服污秽不堪,松垮地罩在明显消瘦的身躯上。
    连续多日的审讯和监禁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窝深陷,周围是浓重的乌青,如同抹不开的墨迹,颧骨在缺乏光泽、灰败松弛的皮肤下高高凸起。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抖,皲裂的纹路里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血丝。他的头发散乱粘结,毫无生气地垂落,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
    即使枷锁已除,那沉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仍压得他抬不起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枯槁气息,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地面,毫无生气,如同一具活着的尸体。
    “请坐。”骆养性侧着身子,甩手给姜弘立指了一个位置。
    姜弘立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坐着说话。他顺着指引望过去,立刻更意外了。因为那张椅子旁边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一套茶具。
    似乎是看出对方有意拒辞,在姜弘立回过头的时候,骆养性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请坐吧!”
    “谢大人赐座。”姜弘立缓缓磕头,缓缓起身,蹒跚着走过去缓缓落座。
    “简单介绍一下吧,”骆养性望着姜弘立,嘴角噙着一弧浅浅的笑。“我叫骆养性。管着朝鲜境内所有的锦衣卫。”
    “原来是骆大人。”姜弘立又要起身行礼,却被骆养性用两根手指压了下来。“你身上有伤,坐着说话就是。”
    “谢大人体念。”姜弘立放松腿部肌肉,但还是抱起拳头轻轻地拱了一下。
    “这些天,我们审了你六回。第一回和第四回的时候,我也在场。”骆养性捧起凉茶,轻轻地喝了一口。
    “怎么没看见大人。”骆养性闲聊般的语气,仿佛真的让姜弘立放松了。他也捧起茶盏,却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你在明处,我在暗处,看不见也正常。”骆养性放下茶盏,冲一个站在墙角阴影里的锦衣卫扬了一下脑袋。“给他满上。”
    “是。”那个锦衣卫走出阴影,姜弘立才第一次注意到那个角落里竟然还站了一个人。
    “还是我自己来吧。”茶壶就在姜弘立的手边,姜弘立完全可以自己斟。但那锦衣卫根本不理他,直接半夺似的拿起茶壶,摆出斟茶的姿势。
    “呵呵.”姜弘立苦笑着晃了一下脑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样,恶意没法拒绝,“好意”也没法拒绝。姜弘立只得放下盏盖,捧起茶盏,将盏口对准壶口。“有劳您了。”
    锦衣卫放下茶壶,退回到了阴影里。自始至终,那锦衣卫都没有正眼看过姜弘立,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姜元帅。这是你最新的供词。”骆养性举起面前的供状,轻轻地摇了几下。“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想说的。我认罪。”姜弘立佝偻着身子,语气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疲惫。
    “你就没想过为自己辩解一下?”骆养性放下供状,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姜弘立。
    “辩解了又能怎样呢.”姜弘立又喝了一口茶,接着便自己拿起茶壶将浅退的液面补满。“难不成还能脱罪免死吗?”
    “呵呵.”骆养性轻笑道。“免死当然是不行的。但你就这么甘心为别人揽下所有的罪责,独自一人去死吗?”
    姜弘立眼角的肌肉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同样的话,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没有为谁揽过什么罪责。当日在昌德宫后苑暗领密教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周围也没有别人旁听。连个内侍都没有。至于殿下有没有在别的什么时候对其他人下什么密教,在下就不知道了。”
    “唔”骆养性微微前倾身子,指尖在供状上有节奏的轻点着。“姜元帅的父亲姜绅是万历四十三年冬月去世的?”
    姜弘立明显愣了一下,瞳孔也微微地缩了一下。“骆大人何有此问?”
    “如果姜元帅的父亲在万历四十三年冬月辞世,那你丁忧复官至少也该是万历四十六年的事情了。”
    “您说的没错”姜弘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在骆养性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锦衣卫要刨他家的祖坟。“我确实是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复的官。”
    “是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吗?”骆养性随手一捻,便将一张写满了信息的纸给捻到了的面前。
    姜弘立点头道:“没错。就是平安兵使。”
    “但你没有前往平安道,你甚至连汉阳都没出,只短短十天不到,你就高升为备边司堂上,开始参赞全国军务了。对吗?”骆养性的指尖划过下一条信息。
    姜弘立满脸诧异地望了骆养性一会儿。“是。”
    “在你之后,接任平安兵使的人是金景瑞,对吗?”骆养性接着问。
    “对。”
    “据我所知,照你们朝鲜的规矩,只有备边司堂上官才能担任都元帅,而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则通常在对北用兵的时候担任副都元帅.”骆养性抬起头,“也就是说,早在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也就是你丁忧期满后不久。由你主帅,由金景瑞副帅的局面就已经形成了?”
    “大概.”姜弘立点头,“是吧。”
    “为什么?”骆养性说。
    “什么为什么?”姜弘立不太明白。
    “你丁忧三年,一复官就是平安兵使、备边司堂上。可别说备边司堂上,光是平安兵使就比你丁忧之前的官职要高得多!”骆养性定定地望着姜弘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升得这么快?你到底走了谁的关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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