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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草屋命苦少年人

    第43章 草屋命苦少年人
    郭食出了少府静室,去看望新的皇后娘娘。
    芮皇后搬往椒房殿,从器具用物到宫娥内侍都要增添,上下一派忙碌之象。
    见到郭食前来,正与宫婢说话的芮皇后忙走了过来:“郭常侍怎亲自……”
    “娘娘!”郭食无奈打断芮皇后的话,笑着说:“您如今是皇后娘娘,此处是椒房殿,郭食不过奴婢而已,焉能叫您用上亲自二字,您这不是刻意折煞奴婢吗?”
    芮皇后局促地一笑:“本宫向来愚钝,常有言行失当之处,往后还需中常侍多多提醒……”
    “女君放心。”郭食笑容亲近:“令兄已有过吩咐叮嘱,郭食岂敢不用心呢。”
    芮皇后:“有劳中常侍费心……”
    待郭食离开之后,芮皇后带着贴身婢女又回了旧宫所,说是要亲自看看可还有什么东西遗漏。
    宫人们不觉有异,芮皇后出身不好,为人仔细,向来很爱惜身边的物件。
    芮皇后一路回到旧住处,四下查看了一番之后,去了供奉西王母神像的偏殿中。
    她走到绣着老子骑牛图的屏风后,打起那垂下的竹帘,只见这小小一方静室中已空空如也,只余一案一蒲团。
    芮皇后出了会儿神,不多时,一名婢女快步而来,躬身与她小声说了一句话。
    芮皇后松了口气,点头喃喃道:“顺利就好……”
    再返回椒房殿时,天地间已是一片暮色浮动。
    芮皇后看着在暮色中静静矗立的高阁,眼前闪过的是凌皇后昔日恬静从容的面庞。
    晚风中,一枚瓣飘零坠落着,芮皇后看着那枚飞,想象着那样一个满身风华的人跃下这高阁时的情形,她忽而颤颤闭紧了眼睛,似畏惧,似不忍,又似不敢直视那份血腥炽烈的决然之气。
    那瓣飘落在宫瓦上,旋即又被另一阵风卷起。
    宫中册封新任太子与皇后的消息随着三月飞,飘往了各郡县。
    这飞之信待传到南边的桃溪乡时,已是四月初。
    桃溪乡里的桃已从树梢剥落褪去,露出了青涩的桃果。
    桃溪乡里的少年们也褪去厚重的冬衣,露出了柳竹般蓬勃的身体枝条。
    换上了薄衫的少微一下仿佛长高抽长了许多,四月清晨,她穿着中衣,披着发盘坐在竹榻上做早课,闭着眼睛冥想。
    明媚晨光打在身上,映得她一头乌发莹莹发亮,姜负伸着懒腰路过窗前,见此一幕,给出评价:“油光水滑。”
    这本是拿来形容动物皮毛的词,少微立时睁开眼睛,刚要还嘴,姜负已悠悠然抬脚去摆弄草药:“有人静坐不专心啊,昨日还说自己已修得不受外物所扰之境,纵天塌地陷也不妨碍她做早课呢。”
    少微咬咬牙,却也立刻闭上了眼睛,在心中狠狠默念清心咒:【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姜负对少微的生长状态给出了油光水滑的评价,周家夫妇对山骨的生长状态的评价也自有其妙思——
    瘦弱的山骨本就在长个子的年纪,被周家夫妇如此大肆投喂了一通之后,长势格外喜人,夫妇二人甚是惊喜,直言这孩子跟浇了大粪的庄稼似的。
    这评价有着满满欣慰,也有着满满气味。
    山骨平日里话不算多,但活不少干,周家的活做完还要去做姜家的,他的性格并不温驯,又因身体逐渐稳当健硕,原本的胆气也慢慢显露出来。
    他常有自己的坚持,但周家夫妇觉得这并不是坏事,若他们遇到实在说不算却又很想说了算的事,大不了就去找姜家小女娘做主,那小姑娘一瞪眼珠子,再倔的狗骨头也没了脾气,夹着尾巴缩着脑袋眯着眼睛忙就照办去了——真就应了那句话,一个猴儿一个栓法儿。
    大半年过去,山骨仍称呼少微为恩人,少微听得头都大了,特别是有人在场的情况下,更感如芒刺在背——最终在姜负的提议下,少微勉强允许山骨喊自己一句阿姊。
    自喊了这声阿姊,山骨的眼睛更加清澈乖觉了。
    而被人喊了这声阿姊,少微虽嘴上不说,却也莫名觉得肩上多了根担子。
    在少微的淫威之下,山骨被迫学着识字,少微对他的要求不高,声称只要有她这个阿姊十中之一的识字能耐就行了,总不至于做个浑浑噩噩的傻子,损害她的威风。
    除了读书,山骨也跟着少微学功夫,少微对他的期望依旧是“学到她十中之一的能耐即可”,总不至于被人揍时只能哭哭啼啼地求饶,这更加会损害她的威风。
    耳濡目染之下,青坞也跟着识了不少字,随口也能说上一些典故了。但她实在不喜欢习武,少微无法对她施展淫威,因为青坞才是阿姊,谁是阿姊谁说了算。
    这一日天色晴明,少微等人又在后屋河边“演练兵法”。
    少微担任主帅,山骨为前锋将军。姬缙乃敌营军师,统率由一堆石子假扮的数万大军,挟持了青坞为人质——青坞性情过于安静柔顺,她原不想参与到这打打杀杀的游戏中,但耐不住少微邀请,她不喜欢做冲锋陷阵的将军,也不敢为出谋划策的军师,安坐敌营中等待被解救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选择。
    少微先派出沾沾做斥候,沾沾飞而复返,扑棱着翅膀大叫:“大王,前方五步外有敌营!”
    山骨立即抱拳请命:“主帅,末将提议以一百轻骑从后方火袭,分散敌营兵力,再趁乱从侧方深入敌营解救人质!”
    沾沾抢去少微的词:“善,大善!”
    自从不慎在姬缙等人面前暴露了会说人话的秘密之后,沾沾如今在此三人面前很是肆无忌惮。
    沾沾初被发现时,姬缙等人极为惊诧,待少微与他们说明了利害关系,三人立即表态自己绝不会泄露沾沾的秘密,以免沾沾被人霸占捉去。
    为表诚心,山骨甚至当场起誓,如有泄露,便叫他再长不高。
    这是很有力量的誓言了,而有他带头,余下二人也赶忙有样学样。
    姬缙面色坚定,声称如有泄露,便叫他再无书可读,此生都做不得官——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清官,是他心中最看重的事。
    青坞很想压过前面二人,是以心一横,干脆道,如有泄露,便叫她肌肤溃烂。
    这话果然很有力度,惹得姬缙与山骨皆投来自愧不如的钦佩目光。
    然而此事过去不过三日,青坞突然满脸起疹,她睡觉时无意识地挠了几下,加上春日本就极易起外邪风疹,她两日未敢出门,却愈发严重,伴随着水肿红斑与脱皮落屑,肌肤竟果真有溃烂之势!
    青坞哭得几乎昏迷过去,她让姬缙务必代她向少微解释,苍天可鉴,她当真不曾泄露半句的!
    少微听闻,丢掉正与墨狸对打的长棍,噔噔噔跑去看青坞。
    青坞见了少微,哭得更厉害了,她要少微务必信她不曾违背誓言。
    少微自是一万个信她,问了才知,青坞竟仍未舍得丢掉那铅粉,虽不常用,但加之春日粉密集,那铅粉丹毒便伺机爆发了。
    少微跟着姜负已习得一些医理,青坞听从少微指示,服药兼外涂了五六日,红肿终于消下。
    少微初时见到青坞一脸红肿狼狈,为此颇觉气闷,她不理解为何青坞不听她劝告,非要去涂那铅粉,肤色是黑是白是紫是蓝,究竟有什么紧要?
    如此在心中嘀咕了两日,少微在第三日清晨静坐时,眼前忽然掠过一道轻盈的青影,她看过去,只见是一只春燕正在搜集筑巢用的东西,竟还叼走了沾沾掉落的一根羽毛。
    再看同是鸟儿的沾沾,蹲在青牛背上正在打盹儿。
    少微在心中笑话了一下沾沾,而后若有所思,视线望向窗外搁着的一只矮缸中,那缸不大,几片青青莲叶贴浮,缸中养着两只青龟。
    少微此时碍于视线,无法一眼望到缸中,但她很熟悉这两只龟了,姜负将它们放进缸中时,它们几乎是一般大小,但养了一两年,其中一只胆怯少食,总是躲藏起来,如今便比另一只体形小得多。
    连看似没有喜好没有感情的龟鱼都这样大不相同。
    待静坐完毕,少微跳下榻,跑去寻姜负,向她讨教如何制无毒无害的妆粉。
    姜负笑微微地告诉她,取茉莉种捣碎,再加入晒干的香料,制出来的粉不单细腻还有香气,只是要捣磨得足够细密,实在很费功夫。
    少微自认力大如牛,自是不将这小小之物放在眼中,然而真正上手才知这是个精细活,如此兢兢业业捣了足足十日,她险些要恼羞成怒了,好在她极其嫌弃半途而废的自己,因此压着怒气又咬牙磨了几日,总算从这苦海中顺利解脱。
    少微将那些细粉压于小盒中,待压实了,才愕然发现自己如此大费周章所得不过小半盒而已,简直岂有此理。
    但她还是依照姜负的提议,拿银针在上头描个图纹出来。
    少微描画出了一座山形,此山四面高,而中间低凹。
    描画满意后,少微复又拿银勺将粉面压平,于是那山形便像是印上去的纹。
    少微本想将此物当作生辰礼送给青坞,但青坞的生辰在秋日里,而今春日还没过完,她每每见到青坞都觉抓心挠肺,如此抓挠了好几日,终是提前送了出去。
    姜负欣然称赞道——还真是狗窝里藏不住剩馍馍。
    青坞收到此物,少微撺掇着她使来看看,青坞爱惜地挖出一点,掺水和匀后,轻轻压在面颊上,不禁大感惊艳。
    少微遂“漫不经心”地透露出是自己亲手做的,青坞更吃惊了,连连称赞许久。
    少微左等右等,等不到她问那图纹,只好继续“漫不经心”地提醒:“那纹也是我刻印上去的。”
    青坞细细地看:“这是山?”
    少微站在那儿,表情淡淡道:“山地边缘高而中间凹,谓之坞也。”
    坐在镜前的青坞一愣,这下没有再称赞了,她又细细看了看那图纹,眼中突然冒出泪,嗓中呜咽一声,忽然将少微抱住。
    擅闪躲也擅挣脱的少微为之一惊,却莫名一动也不能动了,她甚至疑心青坞也偷学了什么了不得的点穴功夫。
    然而十日后,青坞却犹犹豫豫地问少微,能不能再替她制一盒,原先那盒她每挖一下便会损坏图纹,她实在不舍得取用……若能再制一盒无任何图纹的就好了。
    少微回到家中,看着那捣药用的小石臼,皱着眉叉着腰静静站了好一会儿,两世为人,竟头一遭露出了自觉命苦的表情。
    青坞为表谢意——如今或该说是爱意更为精确了,她开始更频繁地投喂少微,各色小食层出不穷,墨狸日常有种鸡犬升天的窃喜之感。
    知道少微捣粉辛苦,除了小食,青坞还会在少微于草屋读书习字之际,在旁边帮着少微捏肩按背,不时添递茶水蜜饯。
    盘坐对面,为少微诵念典籍诵得嗓子都冒烟了的姬缙,看一看自己早已空空如也的茶碗,再看一看盘坐蒲团上,背靠凭几中,口嚼蜜饯果,由青坞按着肩膀的少微……姬缙亦不禁露出了稍显命苦的神态。
    草屋之中的少年人们,就连“命苦”也是如斯明快清澈的,正如草屋外那条流动不息的小河。
    草屋之外的尘世中,近来多悲思之音,自三月下旬至四月初,各处多见祭祀活动。
    天子多祀天神,祭地祗,庄严高昂,以祈天地护佑。
    民间多奠亡魂,思故人,悲伤低沉,更愿逝者安息。
    少微近来出门,常见哭坟者,山骨也曾跪在面向北方的路口处为阿婆烧衣,还烧了一些药草。
    习惯了观察对照世人行为的少微下意识地想了想,并想不出什么可以拿来祭祀的人。
    若非要说一个,那许是秦辅,但秦辅无坟茔,这是天大幸事,否则少微哪日心情不好,大约要不辞辛劳地赶去掘坟。
    因各处多祭祀之举,夜晚便几乎没人出门。用老人们的话来说,夜里是游魂来收取祭品的时辰,阴阳有别,阳间人纵有千般祭思,却不能冲撞了亡魂,否则很可能就会被牵挂着的魂魄勾走。
    少微却于此无月夜奔出了家门,结合她的身份来说,此等深夜游荡之举,也算是入情入理、不负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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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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