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败鸳鸯进定国府
第471章 败鸳鸯进定国府鸳鸯见过岳凌许多面了,每次岳凌来到荣国府,她都在旁观。
起初,她一眼就能看出那少年身上的朝气蓬勃。
尤其还是他当时以一个王府侍卫之身,就敢顶撞国公诰命贾母,让鸳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她和岳凌是两种人,她生来的就是奴仆之身,是贾家的家生子,没有什么指望。
她这一辈子就是给人为奴为婢的命,所以岳凌的光芒万丈,让她艳羡,也让她恐惧。
更没想到,不足十年,岳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当初的荣国府,更让荣国府都高不可攀。
此时,她再寻来岳凌处,即便没见到他本人,心底也满是惴惴不安。
门前门子都衣着不俗,几个管家更是儒雅随和,即便自己是蓬头垢面时,他们眼底也全是平静,表情也很自然,并没有她在夏家门前时,接受到的那种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的确让她心底好受了些。
但当迈过门槛的时候,鸳鸯脚还是不忍顿住,颤声问道,“晴雯,你,你还没往房里通报呢,怎好就将我这个外人带回来了。”
晴雯闻言一怔。
自幼一同长大,让她以为只是接了个姐姐回来。
更是定国公府的气氛,让她以为只是回家了,早忘记了这些礼数上的周到。
待回过神来,晴雯点点头,应下道:“看姐姐身上沾了不少灰,我想着早带姐姐回房里洗洗,竟是这事都抛到脑后了。”
吐了吐舌头,晴雯唤着一旁的粗使丫鬟过来引路。
“那姐姐先去倒座厅等着,正好我先去将这书本送去给林姑娘,很快就回来。”
“好。”望着晴雯的天真烂漫,鸳鸯眼底满是艳羡。
……
屋内,
林黛玉伏在案上,揉捏着眉心。
给姊妹们都分配了任务,林黛玉当然不会闲着,反而她是最为努力的那个。
虽然,从前对西洋文化没什么了解,但凭借林黛玉过目不忘的本事,仅依靠一本字典对照自学,在一个月内已经能熟练掌握西洋文了。
美中不足的是,她不会说只会看,即使这样翻译书目也足够。
房里的姊妹学习能力都不差,但与林黛玉相比肯定还是略显不足的,林黛玉也不想做个出风头的,打击旁人彰显自己,便孤零零在房里翻阅洋文书籍和报刊。
一面加深学习,一面又能跟得上宝琴的思路,时时问询下工作进展,浅浅探讨一番。
每一次她的真知灼见都令薛家姊妹十分震惊,林黛玉也非常享受这种状态,在岳凌口中得知,似是叫什么“扮猪吃虎”。
念及此,林黛玉不忍噘噘嘴,自己才不是什么小猪呢。
而今日再让晴雯上街采买,近一个时辰还不见回来,便让林黛玉等的有些急了,不知她是不是在外面遇见了危险。
才要唤人出门去寻,就见得晴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是撞见了什么事?”林黛玉忙询问。
晴雯点点头,将书籍都摆在案上一角,顺便将林黛玉递过来的茶水吃了个干净,扶着膝盖喘了好几口粗气。
“我回来的时候经过那个桂夏家,恰巧撞见了鸳鸯姐姐坐在路边。我一询问,才知道她遇了难事。今日贾府老太太行刑,她身无分文,无法下葬,正四处奔走求银子呢。”
“旧时在荣国府,鸳鸯姐姐对我极好,我看她可怜,便将她带回来了。”
说到此处,晴雯有些心虚,两只手对着戳了戳手指,以为自己是太过自作主张了。
林黛玉自然没有怪罪她,而是坐在案边微微出神。
未成想,一转眼在贾府的闹剧,今日已落下了结局。
若说恨,林黛玉对贾母自然是谈不上,只能是埋怨她有些过于偏心,管束不住贾宝玉,更对姊妹们太过苛刻。
绕不开的还有贾母三番五次的诋毁岳凌,这让她颇为厌恶。
就连她亲爹林如海在她面前说岳凌的不是,她都眉角微蹙,不忘顶撞几句,更遑论更远的亲戚了。
但如今贾母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辈之身来讲,安葬贾母的确也是林黛玉的分内之事。
哪怕不为她自己的孝道考虑,念着亡故的母亲,仍在扬州处置公事的父亲,她有能力做这事,也没必要拒绝。
轻叹口气,林黛玉问道:“鸳鸯与司棋,侍书,入画她们应当都是一般,登入官册为官奴了吧?”
晴雯眸前一亮,连声称是,“是的是的,鸳鸯姐姐从未做过恶事,只是受了牵连。”
林黛玉微微颔首,叹道:“那好,你去外帏传话。让倪管家和芸管家去刑场将此事操持了。先将鸳鸯的卖身契买回来,再与刑场知会,登记后认领尸身,送到城外铁槛寺去,再择日安葬了吧。”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
晴雯刚着急要去传消息,林黛玉又吩咐道:“先别急,让鸳鸯先进门来好生梳洗,用些膳食。出门前,你唤宝姐姐,宝琴妹妹她们来,我有事想问。”
……
坐在外帏的倒座厅,鸳鸯愈发是如坐针毡了。
并非是这里的嬷嬷像是荣国府那般,会门缝里看人,而是这小小的一间倒座厅,她竟发觉许多细微之处的精巧设计,在荣国府都不常见。
首先便是让她十分震撼的窗台。
封窗的琉璃竟是一点杂色都没有,透亮的好似不存在一样,鸳鸯也只在贾母珍藏的水晶球上,看到过如此透亮的程度。
哪怕这是间倒座厅,背着阳光,依旧十分明亮。
除此以外,还有屋内摆放的一个西洋摆钟。
一声声有节奏的敲击,还有表针指明着时间,整钟还会报时,比荣国府庭院各处摆放的日晷精巧的多了。
鸳鸯可是荣国府的大丫鬟,她并非没见识的,也识得钟表,只是荣国府的摆钟,唯独贾母房里有一座,旁处可见不到。
西洋钟都是远渡重洋而来,向来都是贡品,市面上很难买得到,价值自然不菲。
而定国公府就摆在这倒座厅,好似只是给嬷嬷们提醒换班所用。
尤其这钟表与鸳鸯看到过的还有几分不同,表盘上写的并不是西洋文的数字,而是十二时辰。
有位嬷嬷看的出鸳鸯心底紧张,也不嫌弃她身上沾染的满是灰尘,先奉上茶水,安慰道:“姑娘可是没少在外面受了罪,不过来到了府里,就不必担心了。进了府邸,我们就都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再吃苦了。”
鸳鸯连忙起身婉拒,尴尬笑笑,“妈妈太客气了,我不敢受着。我是旧时荣国府里的丫鬟,卖身契都还在官府,配不上成为府里的人。”
嬷嬷却怪异道:“怎有这番话?这府里就不少有旧时荣国府的丫头呀,你与她们又有什么差别?”
“虽说你脸上没上妆,但老婆子我还是看的出你是有几分姿色的,比在房里也称得上个中等了。”
荣国府的丫鬟自然有所不同,只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鸳鸯也不好细细分辨,好似是在抬高自己的地位一般。
而她本还是跟在贾母身边的丫鬟,要说爱屋及乌,怕是恨屋也会及乌。
不说什么留在定国公府的话,她更担心的是晴雯通报过后,她会不会如同宁国府和夏家一样,被扫地出门。
鸳鸯尴尬笑笑,“多谢妈妈夸赞,我没那个福分。”
此女如此小心谨慎,倒是让嬷嬷更为困惑了,不由得试探问道:“难不成,你不想留在这里?”
定国府有多好,鸳鸯自然是有耳闻的。
尤其每每林黛玉带着丫鬟们回府,看旧时的小姐妹紫鹃、晴雯过的多滋润,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便已是高下立判了。
都不用拿方才街上的自己和晴雯比较。
如今她更是无依无靠,贾母死了,荣国府没了。
倘若最后贾母没有利用自己,鸳鸯肯定会像她当初说的那样,和贾母一般去了,绝不苟活。
可原来贾母对她还仍有防备之心,那她的一片忠心,又算作是什么?
在牢里几日的幽闭,鸳鸯也想明白了。
她的确忠于的是荣国府,并非是贾母个人。
贾母也并非表面的光鲜,实则暗地里着实是贾府的祸害,所以鸳鸯也并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微微出神,手里又被嬷嬷塞进了茶盏。
正不知如何作答的她,却听嬷嬷又自顾自说起话来了。
“丫头,老婆子我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见你可怜,不妨说几句知心话。自打我应了老爷的令,来到府里,从安京侯府到如今定国公府,还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走进府邸里,还能走出去的。”
“你来都来了,岂能有再出去的道理?更何况你样貌,身条都不差,看着也是个伶俐能做事的。”
“府里如今别的不缺,就缺做事的人。”
鸳鸯被说的愈发不知所措了。
然而嬷嬷那边,几道闷响吸引走了。
鸳鸯面前,出现了她更加难以置信的一幕。
看着似是铜管还是铁管,鸳鸯分不清材质,嬷嬷只是将耳朵凑上去,便好似跟一个人交谈起来了。
鸳鸯感觉像妖法,可过来过往的人都以为是常事,并没表现出诧异来。
“赵嬷嬷,让鸳鸯姐姐来沐浴,二门有人接她。”
“好,知道了。”
片刻后,嬷嬷又走来鸳鸯面前,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缝。
“你看,我就说吧。夫人吩咐了,要取你的卖身契回来。还有你忧心的那丧事,已有外面管家去处置了。”
“这丧事阴气重,本就不该你一个姑娘家操持,更不该你去抛头露面。交给外面的男人,更有经验的人去处置吧,你去房里歇一歇,完后再记得去堂上,寻夫人问个好。”
鸳鸯好似如坠梦中,脑袋里面恍惚的,不是没听清嬷嬷的话,而是有些不敢听清。
“还傻愣怔做什么,吃了这盏茶,就快去吧?”
嬷嬷看着她发呆的样子着实好笑,扶着鸳鸯站起身,推着后背催促道:“快去快去,我可告诉你了,房里正有个鼻子长的。灶房一开火,她准保到,别等你去晚了没吃食!”
就这样,恍恍惚惚之中,鸳鸯就经过了定国府的垂门。
入眼可见的雕刻壁画,与荣国府如出一辙。
不同之处,更能吸引鸳鸯的眼球。
各处坛,似是有溪水推动的小水车,在自动灌溉着。
与倒座厅一般,各处的琉璃窗都是如水晶一般透亮,唯独来到浴房前稍显模糊一些。
当前走出一人来,呆头呆脑险些与鸳鸯撞了个满怀,纸张飞了一地,鸳鸯当即俯身帮忙捡着。
待将手中整理的纸张都交还给面前来人,鸳鸯才分辨出来人,是薛宝钗身边的丫鬟香菱。
“抱歉抱歉。”香菱十分难为情道:“里面水温刚好,姐姐可以去沐浴了。我一时看书,竟是忘了看路。”
鸳鸯并不会多说什么,若是在荣国府,她或许会叮嘱几句该小心些,但如今她是初来乍到的,自没那个身份讲。
而且,她更奇怪这定国府为何连丫鬟都在看书,更是西洋书?
两个粗使丫鬟前后服侍着鸳鸯沐浴,浸泡在温水中,鸳鸯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来。
“这府里有许多物事似乎都不常见,我初来乍到,能不能请你们与我讲解一下?”
两个粗使丫鬟相视一笑,也并不卖关子,介绍道:“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府邸也不是这样的,只是近来动土修葺的物件比较多而已。”
“方才入门时姐姐总会盯着看的水车,便是这府邸工坊,探春姑娘的杰作。类似的精巧小玩意还有很多,老爷为了鼓励大家,每设计出一件实用的物件来,都摆在府邸里来用。”
“这几个月来,大家废寝忘食,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可谓是日新月异呢。”
鸳鸯微微颔首,“那刚刚的香菱姑娘……”
“香菱姑娘和探春姑娘不一样了,她是文派的,并非实干派,读书读的废寝忘食,我们都唤她‘书魔’。别说走路在看了,便是吃饭也在看。从外面偶然得了个长明灯,不用燃烛芯,待探春姑娘拆解了,便被她要走看书照亮用了。”
“不过,也并非只她在看,其实我们也用心在学习的,只怕跟不上府里的变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