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爭锋相对,你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在林同晦的记忆中,许应正如资料显示那般,年轻俊朗、意气风发,正处於人生中生命力最浓烈,最美好的阶段。任何人只要一见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子,註定要有一番大成就,做一番大事业。
事实也的確如此,能够考到崑崙大学武道系的学子,每一个都是百万里挑一,乃至千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这些天才们在毕业后,不是进入道国內部的各大要害部门,就是加入大公司、大宗派,尽展所长,鲜有庸碌无为之辈。
但是,“现如今”,许应这位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却是面容灰败,软倒在地,目光无神。
那辉煌璀璨的光明未来,已经和他没有了丝毫联繫,因为他已经死了,只是一具尸体。
这段记忆虽然很模糊,寇梁却能感受到,林同晦在看这具尸体时,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充满了扭曲、阴暗,恶毒的快意。
寇梁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將原本高高在上的天才人物,拉下神坛,令其万劫不復,是一件相当值得期待的事。
但他没想到,林同晦的恶念,竟然炽盛到如此地步,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油然生出一个想法。
——妈的,还是杀晚了。
让这种东西多活一天,这世上就会多一个人遭罪。
这记忆还显示,在许应死后,他的皮肉筋骨,都被玄教中人拆分,预备炼成五六种法器。
其中有一件,正在赫垒大厦,乃是镇压总裁办公室风水阵局的核心之物。
拋开寇梁主观的厌恶情绪,这段记忆至少证明,林同晦的確是深入参与到伏杀许应的计划中,更留下了证据。
不过,有一件奇怪之事。
那几名玄教中人,本是想將许应魂魄摄出,用以探查炎帝之墓的秘密,可许应死后,魂魄却不翼而飞?
寇梁想到这里,暗自留了个心眼。
他伸手一抓,以先天罡气,將幽刀老人残存的大刀,林同晦以及其余两大入定强者的尸首,都卷到身边。
看著这些“战果”,寇梁长出一口气,亦感受到了自突破入定境界后,前所未有的疲惫。
纵然有“撞天钟”的元气,肉身可以始终保持巔峰战力,体力无限,但控制“撞天钟”,却极其耗神。
即便是玄先生这种老牌初定强者,也要藉助仪轨,利用法器,才能勉强承受这种负荷。
若非寇梁精神力强横,远超初定水准,又有一眾阴兵相助、一尊鬼神法相坐镇,他早就撑持不住,念力枯竭,乃至境界退转了。
寇梁心力不济,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翻阅林同晦的残缺记忆,想看一看,还有没有秘密。
他最好奇的是,林同晦究竟如何得知了靖安院的抓捕计划,选择在这一天逃走?
难不成,內部真有人泄露了消息?
还是说,刘临深早有预料?
寇梁顺著林同晦情绪起伏的脉络,一路摸索过去,果真发现了端倪。
在得知答案后,他不禁面容古怪,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林同晦之所以投奔星盗,是因为他从那一期宣传寇梁的特別节目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刘临深已被雷大壮打得节节败退,连宣传口都守不住了!
正因如此,林同晦才会彻底死心,趁著司衡台召开研討会,邀请有意企业商討项目之时,远走高飞,却不幸撞到了自己。
这位林总说倒霉吧,他又误打误撞避开了雷大壮的计划,说走运吧,又犯到了自己手里。
若是雷大壮出手,必然会走法律流程。
凭林同晦做的事,一定保不住命,却至少可以多活几天,不至於像现在这样,横死当场。
寇梁想到他的命数、气运之说,又有些感慨,就在这时,地底深处,忽地传来一股熟悉震颤,石林摇晃不已,纷纷坍塌、陷落。
一头赤壤沙虫破土而出,將寇梁以及他的“战利品”都托在背上,才转过身子,朝烽都游曳而去。
虽然经过了连番激战,但其实,现在距离寇梁偶遇林同晦,接到雷大壮电话之时,也不过只过去了十几分钟。
但也就是这十几分钟的时间,整个烽都司衡台,都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分钟前,雷大壮刚和寇梁打完电话,当即就命令靖安院全体出动,巡捕司在全城范围內开始搜捕,湛卢司则是马上出城,寻找林同晦。
但这个命令刚发出去,就受到了来自司衡台的阻力,刘临深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靖安院办公室。
“雷大壮,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临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但其中却有不寻常的怒气。
雷大壮寸步不让,据理力爭。
“林同晦畏罪潜逃,我还不採取行动,难道要眼睁睁看著他跑出红土星?!”
刘临深接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愣,旋即反驳道:
“畏罪潜逃?你有什么证据,又给他定了什么罪?!”
雷大壮冷笑一声,直呼其名。
“刘临深,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死保此人了?!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刘临深毫不在意这种指控,沉声道:
“雷大壮,我可以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道国。林同晦一个做实业的,也带不走资產,逃了又如何?
“如今正是重建渊城的关键时刻,你要是把林同晦逃走的事传开了,有些人一定会藉机发动,阻止此事。
“你的当务之急,不是全城搜捕一条丧家之犬,是儘快派人去接手赫垒公司,以免闹出更大乱子!”
在刘临深看来,林同晦只有与赫垒绑定的时候,才有价值,一旦两者分离,林同晦是死是活,他其实都不在意。
倒不如说,林同晦自己逃了,才是一件好事,既避免了一场爭斗,也方便司衡台直接接手赫垒公司,重建项目也不必假手他人。
毕竟,渊城本就是个鱼龙混杂之地,插手其中的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是在司衡台內部,都有相当大一批人,希望渊城恢復原状。
更不要说,还有来自军方的压力。
正因有这些阻力,刘临深才想让雷大壮出手,接管赫垒公司,快刀斩乱麻,將这件事敲定下来。
站在司衡台的立场上,为了抓一个林同晦,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是破坏了重建渊城的项目,才是本末倒置。
但是很显然,雷大壮並不接受这种看法,喝斥道:
“抓一个林同晦就影响稳定了?这种稳定,我寧愿不要!要是让这种人逍遥法外,我还管个屁的靖安院!”
刘临深也不与他爭辩,只是道:
“雷道友,你要顾全大局,服从命令。”
说完,刘临深便直接掛断了电话,雷大壮知道,从现在起,他与这位司衡长已然撕破了脸,连表面功夫都做不下去了。
他也不去思考这些后果,又打了个电话给张石居,將事情言简意賅地说了一遍,最后道:
“张老,我想请您你走一趟赫垒公司,以防刘临深那廝找出什么证据后,直接销毁,我则跑一趟城外,去接应寇梁。”
雷大壮知道,刘临深一声令下,他已无法藉助红土星本地的力量,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自己带出来的“蹈海卫”、张石居,以及寇梁。
张石居接电话时,正窝在沙发里,一手茶杯一手古书,修生养息。
他在来到红土星之前,就受了伤,又和大长老一战,状態更是大不如前,听雷大壮这么一说,一下坐起来,无奈道:
“早知道来一趟这么累,就不跟你小子一起走了,罢了罢了,就当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不过,寇梁那边,你確定没事?”
雷大壮对这个问题,还是颇有信心。
“撞天钟在他身上,只要不遇上一位常定,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两人交流完毕,张石居掛了电话,放下书和茶杯,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
一条璀璨金虹,盘旋升空,衝破大气,直朝赫垒大厦激射而去,所过之处,炸开一圈又一圈激波云,带起殷殷雷鸣。
这些年来,虽然玄教中人渗透、袭扰不断,但烽都已经有很久,不曾有过如此大的场面。
市民抬头,朝天际望去,心头疑惑不已——咱们烽都,何时出了这么一位神通强者?!
另一边,司衡台方向,亦升起一尊巍峨法相,青蓝神光翻涌堆积,有如汹涌大浪,回滚激盪,几成滔天之势!
浪潮中,可见一头庞然大物,龟颈鲤尾,头生双角,頜下长须飘摇,齿如尖刃,黑鳞白腹,形似鯨鯢,直搅得四海翻涌,风雷怒聚!
这尊法相,正是刘临深所修真法“神鯨歌”所化,有呼风唤雨,吐气成雷之力。
烽都保卫战时期,正是这尊神鯨法相悬於虚空,独对妖族三大神通强者,並始终屹立不倒,令满城军民斗志昂扬,奋勇杀敌。
有些老人,曾经参加过那场惨烈大战,只一见这头神鯨,就不免热泪盈眶,情难自抑。
一个抑扬顿挫、前后交迭,直欲裂石穿云的嗓音,冲霄而起,令满城皆闻:
“张石居,你疯了?!”
张石居落在赫垒大厦之巔,望向那尊法相,哈哈大笑,声势之大,不输给刘临深半分。
“老刘,你不动,我也不动,如何?”
刘临深足踏神鯨,自司衡台而来,法相排开玄空大气,带起滚滚气浪,神光无远弗届地盪开,仿佛將方圆数百米地界,都拖入无尽渊海,天地尽成一片青蓝。
这位司衡长俯瞰张石居,语声森寒至极,一字一句道:
“张石居,你当真要做到这一步?”
刘临深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张石居竟然如此不讲规矩,直接在城中解放神通战力,並且摆出一副不惜一战的姿態。
他难道在大学待久了,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影响吗?!
张石居身后那一轮烈日骄阳,亦前所未有的辉煌灿烂,雄浑、猛烈、凶悍的热力凝聚成一圈金环,蒸发海波,荡平一切。
两人爭锋相对,即便没有真正出手,金红,青蓝两色,亦不断在涌动、碰撞,气氛剑拔弩张,凶险至极。
作为红土星最高建筑技术结晶的赫垒大厦,夹在两大法相之中,亦是摇晃不已,赫垒公司的员工们都本能地向外逃窜,不敢有丝毫停留。
因为他们都感觉得到,但凡有一言不合,两大神通强者,必然会不顾一切,真正大打出手!
张石居仰望老友,微笑道:
“我知道,你刘司衡这些年来,行事最重稳定二字,那不妨猜猜看,全城搜捕,抓一个林同晦造成的影响,会不会比得上两大神通强者,当眾交手?”
张石居说到这里,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又补充道:
“哦,对了,你我还不是一般的神通,一个是刚刚出了事儿的崑崙大学考古系教授,一个是雄踞红土星五六十年的司衡长,也算是有头有脸啦。
“咱们要是打起来,只怕消息要不了半天,就会传遍道国,乃至传遍整个人类世界,到时候,红土星还稳定得下来吗?”
张石居在说这话时,全然没有了温文尔雅的学者风度,满是捨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流氓气。
刘临深和张石居相交数十年,自然明白,这位老友虽然看著一团和气,一发狠,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物。
在明白张石居的坚决后,他那张一直以来,都从容不迫、不动声色的面容,首次阴沉下来,寒声道:
“老张,自谢杼空出事后,你本就是备受关注的人物,何必如此。雷家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又或者说,是……杨家?!”
提到杨家二字,刘临深虽是不动声色,仍是不自觉地顿了顿,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忌惮,以及……深深的厌恶。
张石居摇了摇头,目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神色,嘆道:
“刘临深,我实在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你居然成了这样一个人。
“实话说,我没有收雷家、杨家的任何好处。在来到红土星之前,我也只是答应,陪雷小子同行一程,保他不至於死於非命而已。”
刘临深低斥道:
“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张石居直言不讳:
“但是,来了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因为你治下的红土星,实在是太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