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看上去跟坨屎一样。”杰西在吧台边，对刚加入他的卡特说。
    夜店里的音乐，响得他们不得不半吼着，才能听见彼此说话。卡特没准备好反驳这话，因为他确实感觉跟坨屎一样。他上次见到梅梅，至今已有两个月了，虽然他不会说，梅梅的离开，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感觉如此糟糕的缘故。
    可要是他说了实话，他开始感觉糟糕，是，好吧，差不多两个月前。自从她在那健身房里，宣告她爱他，而离开了他之后，已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她电话，又一次又一次地，转入她的语音信箱，让他心里纳罕，她为何不干脆拉黑他的号码。当然了，也有过那桩糟糕的事，他用另一条线打给她，而她接了，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为了些他不晓得的缘故，些他没欲望去探究的缘故。
    可那是她的声音。而在打了好几个礼拜电话，祈祷着她会接之后，他却不晓得该说什么，不晓得该如何开口，那番开场白，他已等了好几个礼拜了。所以他挂了电话，再没打给她。
    他晓得她过得还好，至少，要是克洛每次把她塞进谈话里时说的话属实的话。他心里一部分，是高兴她过得还好，可另一部分，却好奇，她为何没像他一样受苦。说到底，是她爱上了他。
    “哦，我也感觉跟坨屎一样。”他应道，一面抬手，叫了酒保。
    她们都点了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酒一放在卡特面前，他便一饮而尽，酒液划过喉咙时，他微微做了个鬼脸。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杯子，要再来一杯。
    杰西看着他，注意到他嘴角周围，那淡淡的紧张纹路。不止于此，他晓得，他朋友有心事。
    “显然，你最近行事，也跟坨屎一样。”他对卡特说，一面呷了一口自己的酒。
    “你什么意思？”
    “哦，特蕾西给我打了电话。”
    “然后呢？”卡特问，心烦意乱，丝毫没兴致，去理会杰西想说的任何事。
    “你对特蕾西大吼了，对她尖叫，就为了她把你的时间表，弄错了五分钟。五分钟？
    “我已经道过歉了。”卡特低头看着杯子，心里一阵负罪，晓得杰西是对的。
    “不止于此，你在健身房里，一直都很暴躁，很乖戾，坏得人人都注意到了，都在议论。到底怎么了，卡特？”
    “你什么意思，怎么了？不过是倒霉的一天，一次失误，人人都小题大做！”卡特几乎要吼出来了。杰西只消看他一眼，便晓得，他正在做的，正是他试图否认的。
    卡特此刻是怒了，可更多的是对自己。他站起身，在吧台上丢了些钱。
    “我得走了，健身房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得了，卡特。怎么回事？就因为我说了些你晓得是真的话，你就要敷衍我？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做朋友，也太久了，你没法子瞒我。”
    “不是那回事，杰西。”卡特竭力挤出一丝笑。“只是有些事，我得自己想明白。我明天打给你，好吗？”
    他从凳子上拿起夹克，挥了挥手，便离开了酒吧。
    他走出去的时候，心里想着杰西说的话，要自己想明白，却又拿不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天，他甚至不晓得，问题是什么。
    他拖着步子，缓缓地，往家走，发觉自己正走在拉尔夫的店前，思绪，便立刻被拉回了那个他和梅梅一起吃晚饭的夜晚。他朝那张他们叁个人坐过的桌子瞥了一眼，看见一对幸福的情侣，正坐在那里。
    或许，正是看见那两个显然爱着彼此的人，才让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他的问题，是什么。
    在那对幸福的情侣旁边，他感觉到自己肺里的气息，都被抽干了，因为他看见了梅梅。
    他飞快地，跑到玻璃窗前，将脸贴了上去，确认那确实是梅梅。
    她看上去美得惊人，她的头发，波浪般地，披散在脸颊周围，那张脸，是那样完美。即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出，她比他上次见她时，更瘦了。
    他晓得，她还在继续锻炼。他心里纳罕，是在哪里，又跟谁。随即，又想起了他在她们锻炼时对她做过的事，便立刻，为任何一个男人碰她的念头，而怒从心起。
    然后他看见，她不是一个人坐着，她身边，有个男人，两人似乎正聊得起劲。
    他倒不必太担心，因为他看见梅梅站起身，轻慢地，朝那男人挥了挥手，像是在试图离开。随即，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抓住了梅梅的手臂，想将她拖回去。
    想都没想，他便冲进了餐厅，径直朝她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