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一只冰冷的攥住了手腕,苏唐转头。
    乌列尔原本雪白的羽翼一点点变黑，流银般的银发染上漆黑夜色，一双深紫的瞳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路西法！
    上次在污染星爆炸的邪神心脏其实只是祂的障眼法,仅仅只有半颗。
    而路西法留在乌列尔身上的污染……也没完全祛除。
    早在看到邪神心脏那一刻苏唐早就做好了准备。
    对付路西法,她从不留手。
    她反手抓住路西法，薄唇微张。
    “净化。”
    瞬间，冲天光芒冲向路西法。
    巨大的光柱直接冲破自由星盟的中心,将整个寰宇照得亮如白昼。
    强烈的能量波动向八方扩散，所有暗中注意自由星盟的存在目光都看了过来。
    “您……早就看出来了？”路西法双眸一瞬不瞬地注视她。
    堕落后，曾经被光簇拥的拂晓之子，在强光下像是即将易逝的雪花，一点点消融。
    双生兄弟的身体无法给祂庇护，漆黑如夜的头发一点点从发根开始变为银白色。
    “也是……您明明拥有乌列尔的能力，却特意叫祂来,是为了试探我？”
    虽然陷入末路穷途，路西法薄软的双唇仍然翘起，保持祂一沉不变的优雅。
    “母……母亲？”祂一只眼睛变为金瞳,另一道更为清冷圣洁的声音传出来。
    光与暗，像是在青年身上分割。
    金和紫的异瞳，仿佛代表白昼和永夜。
    祂发根及腰是月光般皎洁的银色，往下却是深夜般的幽黑。
    右边展开的光翼雪白，左边展开的羽翼漆黑。
    两名双生兄弟，互相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在白昼的光芒之下,永夜的部分一寸寸消失。
    然而,即使意识快要消失,路西法依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着苏唐的手,不让她触碰渡鸦之核中的心脏。
    这毕竟是乌列尔的身体，苏唐并不想使用杀伤性技能伤害祂的躯体。
    “乌列尔，镇压祂。”
    紫瞳的颜色一点点变浅，仿佛金辉撕裂的光芒透出来。
    苏唐从路西法手中抽出手，同时用精神力丝继续抽出邪神心脏。
    在即将消失的时候，路西法突然道。
    “乌列尔……还记得你最近做的梦吗？我做了那么多……她才回来。”
    什么意思？
    苏唐皱眉，却没有功夫再理会路西法了，她已经快把邪神心脏从渡鸦核中抽离了。
    “阻止母亲……如果你不想让梦境变成现实的话……”
    在苏唐即将碰到邪神心脏时，另一只手抓住她。
    她蓦然转头，以为是路西法又反扑。
    然而这次，动手的竟然是向来最乖驯的乌列尔。
    祂身上堕落的特征随着路西法意识的消退慢慢消失，乌列尔纤长的银睫垂落，向来淡漠清冷、无欲无求的金瞳露出可怜的祈求。
    “母亲……能不能，不要碰这半颗心脏？”
    苏唐看向祂，目光审视打量，动作稍顿。
    “为什么？”
    如果是路西法阻止，她肯定不听。但是阻止的是乌列尔，她愿意听祂的解释。
    只要合理，她可以不理这半颗心脏。
    乌列尔嘴唇抿了抿，愧疚地垂首，“求您。”
    没有理由，只是恳求。
    苏唐皱眉，想到路西法消失前对乌列尔说的话。
    乌列尔被蛊惑了。
    “你梦见了什么？”苏唐问。
    乌列尔：“……”
    祂沉默地攥住她的手，“求您。”
    依然不肯说出理由。
    以前的乌列尔，从不会隐瞒。
    “松手。”
    苏唐黑眸一点点转冷冽，
    “你也要以下犯上吗，乌列尔？”
    乌列尔双唇紧抿，用实际行动抗拒。
    明明是在强制她，但祂偏偏可怜得像是湿淋淋又无家可归的小鸟。
    “束缚。”苏唐开口。
    言出法随，碧绿的藤蔓瞬间从地上生长，包裹乌列尔。
    乌列尔张开羽翼，光羽化为刃准备切向藤蔓，但又顾及离得极尽的苏唐，不敢出全力。
    就在这一瞬间，苏唐抓住了那半颗邪神心脏。
    然后……大量的信息涌入她脑海，她看到了无数世界的坐标和奇点，以及关于‘邪神’的信息。
    与其说是邪神，不如说祂其实是无序的混沌。
    祂的能力十分特殊，祂可以标记不同位面，只要那个位面有和祂关联的神话和异闻，祂就可以进行标记，积蓄力量后进行穿梭。
    观测到祂、知道神话和异闻的原住民越多，祂穿梭时遇到的阻碍便越小。
    苏唐看到，那漫天如繁心一样的坐标中，一枚坐标熠熠发光，仿佛被特意点亮了。
    苏唐精神海探进去，然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不是全新。
    是……她来时的世界。
    苏唐瞳眸睁大。
    剩下半颗心脏被她吸收融合，她精神力不断往里探，撑开壁垒。
    离开这么久，她还是有点想看看家的。
    随着她精神力撑开壁垒，自由星盟的主星上方，开始浮现旋转的旋涡门，像是打开异世界大门，极为恐怖的空间波动不断影响周围的星空。
    时刻关注陛下/母亲/主人的超凡种，再也无法忍耐，第一时间往自由星盟赶。
    曾经有网友推论，整个星际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自由星盟。因为这里一旦出事，不论是龙族帝国、还是唐主抑或是恐惧主宰麾下的传奇级，都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但没人认为会有什么事，能触发这条传奇级齐动的机制。
    恐怕发帖子的人都没想到，自己前半个月发的帖子，今天就实现了。
    苏唐精神力开始扫描整个世界，定位自己的住所，好奇她离开后房间变成什么样了。
    好久没回家……突然看到回去的机会，难免有点想念了。
    但是在乌列尔眼里，却是她的身影一点点模糊，进入旋涡。
    “母亲。”乌列尔试图拦下消失的身影，但她的影子依然一点点涌入空间旋涡。
    “陛下？！”“母亲！”“唐唐？！”
    赶过来的超凡种目眦欲裂，耶梦加得等人眼睛几乎涌出血来。
    空间旋涡一点点关闭，苏唐最后一点气息消失，就好像从没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怎么回事！”耶梦加得眼睛红得滴血，脸颊不停地痉挛抽动，探出森然蛇牙，一尾巴狠狠甩向乌列尔。
    弗烈尔等人冷冷看向乌列尔，强按捺住情绪。
    乌列尔没有避开耶梦加得的攻击，祂垂下眼睫，失魂落魄，
    “梦……是真的……”
    轰！像是一顶重锤敲得每个超凡种脑袋上，所有超凡种耳朵嗡鸣。
    “什么意思？”克劳卡脸颊不断地痉挛抽动。
    克莱特等龙竖瞳里升起毁天灭地的暴虐。
    气氛压抑又凝重，空气像是紧缩到极致，即将爆炸。
    龙族已经失去了女皇一千多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如果再次失去……
    弗烈尔全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和整个龙族会变成什么样。
    而恐惧阵营的超凡种，理智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所有超凡种紧紧盯着乌列尔。
    乌列尔双眸一点点变深，虚弱的路西法出现。
    “她并不是此世之人。”
    “我在接触到邪神心脏那一刻……才知道，母亲和我们不一样。”
    祂在摸到邪神心脏那一刻，知道了万千世界信息。
    祂的母亲，和祂们不同。她不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游戏……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将祂们抛弃。
    突然知道这个消息，路西法心中升起浓烈的不甘，直接堕落为暗种，融合吸收邪神的力量。
    只有成为邪神，祂才有可能去到母亲的世界。她眼中……才会真正有祂。而不是看一个虚幻的角色。
    但是，祂与另一个世界羁绊太轻会受排斥，邪神力量对那边的投射太少，想要增大影响力道祂能突破壁垒过去不知道要多久。
    等待实在太漫长。
    于是，祂用一半邪神心脏作为锚点和力量源，撕裂了空间，将母亲‘带’了过来。
    “我在融合心脏时，还获得了一项能力——预知。”路西法垂眸，双眸亮起盈盈的紫芒，
    “但我无法预知母亲的未来。关于母亲的未来，我只能看到一个画面……”
    “你看到了什么？”银律嗓音冰冷，明显在极力忍耐。
    路西法，“我看到，母亲拿到作为锚点的半颗心脏，离开了这个世界。”
    所以，祂用剩下半颗心脏伪装成完整的邪神心脏，故意让苏唐毁掉。
    又与渡鸦与虎谋皮，将作为锚点的半颗心脏悄悄放在祂的核中。
    没人会想到，超凡种的核中，会有邪神心脏。
    路西法眼睫轻颤，沉重地垂下。“母亲，终会离去。”
    祂话音落下，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耶梦加得瞳孔不断收缩扩张，强烈的恶意和毁灭欲从祂胸腔涌起，不断膨大。
    检测到祂心中的恶，祂脖颈上的束缚之环开始收紧、进行疼痛惩罚。
    耶梦加得却根本不在乎那几乎敲骨吸髓、撕心裂肺的疼，毁灭的风暴逐渐在祂周身涌起。
    祂可以违背本性……可以听话……可以善良……可以帮助人类……
    但祂这么听话了，母亲怎么还会祂抛弃？
    没有母亲……这世界一切都没有意义。
    尤斯塔瑟等人恐惧阵营超凡种周身的恶意也和耶梦加得一样，越来越浓烈，几乎凝成实质。
    坏种们不讲逻辑，不讲道德，不讲冤有头债有主，也不会觉得任何人无辜，只会报复一切。
    祂们的破坏欲与恶刻在骨子里，如果苏唐在，还能收敛本性。
    而没有苏唐的邪恶超凡种，恐惧阵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条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本来应该注意到邪恶阵营超凡种异样的审判长，双眸空茫地盯着苏唐消失的方向，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然而，突然，一道疑惑的女声响起。
    “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耶梦加得蛇瞳扩张，瞬间向声源处看去，靡丽的声线颤抖。
    “母……母亲，您回来了？”
    “嗯。”苏唐点了点头，脸上面不改色，心中有些尴尬。
    她回了一趟老家，本来想去家里看看再回来。
    结果她精神力搜索半天才发现……在她精神力覆盖全球搜索老家时，精神力在天空凝成偌大的虚影，直接被地球人当成了邪神。
    虽然她确实喜欢把精神力变成一根根缠绕卷曲……精神力丝实体化后包裹整个星球看起来确实像从天空长出触手，但她真不是邪神啊！
    眼见要随机吓死老乡，为了自己的母星着想，苏唐甚至还没去家门口，就灰溜溜回来了。
    害。家乡的人民胆子怎么那么小！
    “发生什么事了？”苏唐看向自己的孩子、下属、情人……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就被直冲过来的蛇紧紧抱住。
    虽然冲得很猛，但在抱上苏唐那一瞬间却泄了力。
    刚才满脸一副要毁灭世界的反派表情的银发青年可怜巴巴将下颚抵在苏唐肩窝，瑰丽漂亮的脸像是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母亲，我以为……你要抛弃我们……”
    “怎么会？”苏唐眨了眨眼睛，露出微笑，“你们都是我的翅膀。我怎么会抛弃你们？”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耶梦加得依然紧紧抱住苏唐不撒手。
    一根藤蔓悄然缠住祂的尾巴，将祂从苏唐身上扒下来。
    句芒站在苏唐旁边，青眸澄澈，俊秀空灵的脸露出认真的表情，将一根小藤蔓搭在苏唐手上，“主人……我想，拥抱。”
    祂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其他超凡种全部反应过来。
    “母亲。”“唐唐。”克劳卡小心翼翼蹭过来，尤斯塔瑟则哒哒哒挥动八条蜘蛛腿飞奔而来。
    “主宰。”地狱三头犬和恶魔牧师紧跟克劳卡身后。
    以弥撒在旁边踌躇又自卑地望向苏唐，不敢动。
    “陛下。”弗烈尔等龙走过来，几条龙齐心协力，联合挤开恐惧阵营的超凡种，暗中绊腿下黑手。
    苏唐感觉自己变成了夹心饼干里的夹心，被夹来夹去、挤来挤去。
    克劳卡等恐惧阵营的几乎要和龙族打起来。光芒阵营除了耶梦加得这个异类左勾尾右勾尾揍人，其他超凡种都保持礼貌，渴望地看向苏唐，但又不敢在母亲面前打架。
    “止戈。”
    “绝对防御。*”
    清雅稳重的声音响起，所有暗中下黑手的超凡种都被龟甲屏障禁锢在原地。
    淡蓝色的屏障，像是一个个紧闭小单间，将所有超凡种互相隔绝。
    “唐唐，没事吧？”清珩走过来，温柔如海的蓝眸担忧地看向她。
    “没事。”苏唐看向咬牙切齿却不能作妖、只能无能狂怒的耶梦加得等超凡种，心中感叹，还得是玄武的技能最好用！还是男妈妈靠谱。
    “饿了吗？”清珩弯起眼眸，“我去做午饭。”
    “好。”苏唐回握住祂的手，顺便让没参与动乱的以弥撒等‘老实孩子’自己去休息。
    “一起去吃饭吧。”清珩弯着薄而软的唇角，宽和温柔，“可以多做几份。”
    “也好。”苏唐点点头，叫上以弥撒句芒和路西法让出身体的乌列尔（因为知道乌列尔才会被邀请所以主动潜回兄弟身体里），然后目光扫过眼巴巴的耶梦加得等搞事的超凡种。
    “你们，先在这里冷静冷静。”
    说着，和清珩、以弥撒等人走远。
    弗烈尔一群龙和耶梦加得、小丑猫等邪恶阵营超凡面面相觑，在苏唐走远之后，一群跺跺脚力量就让星际颤三颤的超凡种们，因为无法拳拳到肉，只能在各自的紧闭小隔间开始毫无营养的骂战。
    一直担心被母亲厌恶抛弃的以弥撒看向走在前面的苏唐，从来像是人机般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