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疯子

    看见女人狼狈地离开，虚浮的脚步快要支撑不住受伤的身体，方路远明白，自己侥幸地逃过一劫。可是额头上的疼痛，似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不是愧疚，更类似于一种劫后余生。
    回过神时，他已是满身冷汗。
    这一路电话不断，有在瓦尔达的下属说一批玉石出现问题，两方商榷不定，买家又突然失联，还有边境的一批货被拦截，运货的司机被扣在了警察署里，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来，方路远只好问过离笙的意思。免提开到最大，空旷的车厢里响起电话那头战战兢兢的声音，离笙听到一半，耐心已经消失殆尽：“这种事都解决不了，你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离先生——”
    “路远。”男人抬手，揉了揉眉间，哪怕一句话，也足够他不胜其烦。
    方路远跟在离笙身边这么多年，立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不顾听筒里殷切地哀求，他近乎冷酷地切断。直到车厢重新回归静谧，他小心翼翼打量着离笙的神色，许久才开口说道：“离先生，我想老爷子不会那么快认出江小姐的身份，他之所以动手，想必是为了逼您就范。”
    成年以后，离笙就脱离了离家，自然也就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离钟也的掌控。离钟也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可他年龄大了，不比年轻，有些事办起来也是有心无力，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出面充当他的刽子手，苏瑾瑜玩世不恭，难以控制，不堪重用，所以他一眼就相中了阿景，能为了钱在擂台上拼命，自然也可以为了钱给他卖命，能用钱解决的东西，莫过于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毋庸置疑，这是一个递到他眼前，最合适的人选。
    离钟也坐在檀木椅上，轻轻吸了口卷烟，浑浊的白气从鼻腔里滤出。良久，抬眼打量着屋内的女孩，是生了个好容貌，不过可惜，是个戏子。离家百年书香，即便不找门当户对的高门小姐，也不能是个整天在外抛头露面的演员。思索到这，他皱皱眉：“你和阿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老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鬓发花白，眼神却深邃而威严。望过去的那一刻，江泠读懂了潜藏在眸底深处，酝酿的危险。
    她表情不变，审清了局势，对方问什么，便如实回复。离钟也问到最后，似乎才留意到她腕间束缚的绳子，抬起眼皮，不满地看看站在一侧的阿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吓到人家吗，怎么还给人绑起来了？”
    “是，老先生，都怪我忙中出了差错。”阿景笑笑，忙走上前给江泠松绑，再开口时语气透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歉意，“江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任由他解开绳子，江泠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即便是第一次见面，她大概也能猜到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是离笙的爷爷，是他最近的亲人，但她没有忽略老人对她的态度，笑容仅仅是表面，实际上他对自己是不满意的，又或者说，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派人绑走她，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和他见面。
    她想起了那个时候她问离笙，他们交往的事情有没有告知家里，男人笑容隐去，避而不答的态度，如果换作她，可能也和离笙的表现如出一辙。她刻意丢下的那只手机，不知道离笙有没有发现，可是总有个无端的念头跑出来，希望他不要来找她。
    眼前的老人，一定来者不善。
    “我记得阿笙小时候喜欢一个小姑娘，那时候他总藏着掖着，不让所有人看，我这个孙儿，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离钟也仿佛回忆起什么，微微眯眼，声音也跟着轻了几分，“你也是，他一开始就跟我藏着你，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总不能把你吃了，江姑娘，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