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皇陵内

    第479章 皇陵内
    第二天早上，萧槿精神不佳地坐在桌旁，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碗中的白粥。
    她揉揉略有些浮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猛然惊觉周围的这几个家伙似乎都没在吃早饭。
    “你们看我做什么？”萧槿没好气地问。
    陶允姜尴尬地挪开视线，大口喝粥。方棠淡定自若地收回目光，宛如无事发生。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还在看。
    “问你呢谢令婉，你看什么？没见过本小姐的脸啊？”
    “确实没见过。”谢令婉点点头，“没见过这么废物的。”
    “你！”
    萧槿刚想反驳，却转而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停下，略显苍白的娇颜涨的通红。
    她支支吾吾，底气不足地小声质问：“你你……你说谁废物呢？”
    谢令婉以食指轻轻推过来一张清单，上面写着十几味药材。
    萧槿接过来：“这是什么？”
    她扫视一眼，表情瞬间便有些绷不住了。只见上面写着诸如人参黄芪白术大枣之类的玩意，全都是用来补气的药材。
    萧槿抬起头，迎着她们三个略带着同情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你们……你们三个那是什么眼神？”萧槿涨红了脸，粉色一路蔓到脖颈。
    “不到一炷香。”方棠言简意赅，“你就晕过去了，最后还是允姜收拾的残局。”
    萧槿愤然转头看向陶允姜，却发现自己这位小姐妹竟也认同似地点点头：“小槿你确实该补补了。”
    “昨天晚上只是我发挥失常罢了，我平常……我平常不是这样的！”萧槿拍案而起，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但显然没人相信她的说法。
    她将那张清单收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下，默默喝粥，决定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一群不知廉耻的女人，这种事情竟然也要偷看。等我萧小槿当了正宫，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群贱婢。
    萧槿在心中打着小九九。
    她开始转移话题：“方哥哥去哪了？”
    方棠回答道：“东宫卫率在大战中受损颇多，现在正在补充兵员。老师身为四率的核心人物，自然是要露个面的。”
    “说起这个，谢相，本月初九当天，我不打算出席和谈现场。”方棠说。
    谢令婉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并未出声。
    而一旁的陶允姜却皱皱秀眉：“两国和谈这般大事，若是皇帝不出面，会不会对你的威望造成影响？”
    “一般来讲，是这样的。”方棠笑了笑，“但有令婉在，这便不成问题。”
    “只要她愿意配合我的话。”
    谢令婉表情淡定的放下筷子，擦擦手：“大周受困于异族南方已久，上推至武皇帝的一千年间，从未有任何一位帝皇能取得对异族战争的全面胜利。若初九当天你出席和谈，定能名垂青史。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不要？”
    “虚名而已，我不需要。”方棠十分豁达，“我只要一样东西就够了。”
    谢令婉眸光一凝，当即轻飘飘道：“……不可能。”
    “婉婉怎么不听听她要的是什么东西？”陶允姜歪歪头，表示很疑惑。
    “唉，真给你笨完了。”萧槿慈爱地揉揉她的脑袋，“她们争的是一个先后顺序。”
    谁当正君，谁当夫君，这可都是有讲究的。
    “哦！”陶允姜恍然大悟，又在心中小声嘀咕，“这玩意真有必要吗？小题大做的……”
    “先别急着拒绝嘛令婉。”方棠倒是没有生气，“这么多的言官文人，肯定能想出来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的。”
    “这事情咱们先不提，和谈当天，我需要你帮我，也是帮大周，争取来更多的利益。”方棠道，“这种事情，我想精通金石铁律的谢相应当是比我要更为专业的。”
    “原则与底线是什么？”谢令婉问。
    “榷场让利、收回河套、撤出河西走廊千里外。”方棠道，“这三点是必须拿到的，如果不成功，那我们就继续打。
    方棠笑盈盈道：“至于能从异族手中敲到多少额外利润，就全交给谢相斟酌啦。”
    “允姜和小瑾当天就跟着令婉一起吧，多两个七转的话，也能防止敕勒川的那群巫师起什么坏心思。”
    “他们定然是不敢的。”萧槿撇撇嘴，“当天大周最高战力几乎会全部汇聚洛京，如果敕勒川的人敢动手，那他们就要做好全部死在这里的准备。”
    “别看不起他们，敕勒川的圣祝精通因果之力，手段高深莫测。当年武皇帝远征漠北，就是在他们手中吃了大亏。”谢令婉提醒道，“边关通报，已经有部分圣祝南下向洛京进发，玄重卫最好盯紧一点。”
    “行，我多派点人手。”萧槿点点头。
    “走啦走啦。”陶允姜吃饱抹抹嘴，站起身伸了个娇憨的懒腰，“该干活去了。”
    “等等我姜姜，我跟你一起去。”
    萧槿快走两步追上她，一时间，前厅内便只剩下了谢令婉和方棠两人。
    谢令婉依旧在慢条斯理地优雅喝粥：“你不参加和谈，想必是当天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吧。”
    “怎么了，谢相？”方棠故作幽怨道，“朕身为皇帝，就不能有自己娱乐的时间吗？我就不能是当天拉着老师去泛舟江上钓鱼去？”
    谢令婉微笑着附和：“陛下好兴致。”
    方棠站起身，朝着正门的方向踱步，小手背在身后：“皇陵出事了。”
    谢令婉眸光一凝。
    ……
    ……
    两天前，天雄宫。
    此地作为洛阳的皇家行宫，在前些日子的叛军攻城中受到严重损坏。此刻正在匆匆修补，偌大的工作量只完成了一小部分。
    崭新的云石地砖锃亮反光，尚未雕刻上符文的大理石柱伫立一旁。没有座椅，方棠便自己站在半人高的桌子后，朱笔笔尖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陛下，萧指挥使大人求见。”鸾台卫恭敬禀报。
    “萧槿？”方棠放下笔，揉揉手腕，略有些奇怪。
    她来找自己干什么？
    “让她进来。”
    “是！”
    片刻后，一身玄甲戎装的萧槿便按着剑走到她面前，相当敷衍地行了礼。
    方棠轻哼一声，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呢，玄重卫的顶头上司，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小小皇帝的书房里了？”
    “你以为我想来？”萧槿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惯着她的阴阳怪气，“要不是看在我家方哥哥的面子上，我早就天天生病了。”
    “好了，不废话了，说正事。”
    萧槿正色道：“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玄重卫最近得到了风声。按道理说这种级别的事无需我亲自跑一趟，但这次实在是有些特殊。”
    方棠瞪了她一眼：“你直说就行，不用拐来拐去的。”
    “你家祖坟被人盗了。”
    方棠：“？”
    “洛京西山皇陵，被上原王氏炸开了。”萧槿叹气道，“护卫皇陵的阵石被全部破坏，侧方的神道大门破开了一个十几米的大口子。玄重卫已经秘密控制了现场，封锁消息，禁止任何人接近。”
    方棠气得咬牙：“上原王氏……盗朕先祖的皇陵干什么？”
    “应该是为了捞点值钱东西出来筹集军费。毕竟战争后期他们动员的军队规模太大，单靠并州财政有些吃不消了。就是这用的方法实在是有点……”
    萧槿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人会受得了自家祖坟被盗，更何况是方棠这种身份的人。
    “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方棠深吸口气，又问。
    “是。”萧槿点点头，表情略有些凝重，“陵寝内传来了巨大的超凡能量反应。由于皇陵气运的隔绝，并不能准确探明其来源，但据初步判断，那应该是属于明武的血气。”
    “明武……”
    方棠沉默片刻：“你是说……这陵寝中还有活人不成？”
    “不确定。”
    萧槿摇摇头。
    “按道理说，玄重卫无权调查皇室陵寝。”萧槿顿了顿，忽而一笑，“虽然我们以前也没有刻意遵守过这条规定。”
    “所以，陛下，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方棠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奏折上的朱红批复，怔怔出神。
    良久后，她放下笔：“玄重卫保持原状。至于那陵寝的异动……”
    “我亲自去。”
    ……
    ……
    洛京西山皇陵是大周两座帝皇陵寝之一，另外一座是长明郊外的骊山皇陵。大周的每一位皇帝在生前都会提前挑选一座，并动工修建自己的陵寝。
    方乾义的成陵位于西山皇陵最核心的位置，除此之外，这里还埋葬着一位对方棠来说颇为特殊的大周帝王。
    周宣帝方远，她的父皇。
    方棠抬头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神龙浮雕，仿佛穿透百年的烟雨，与自己父皇那冰冷的目光相对。
    若是老师没有出现，若是没有五百年前那场大火，或许自己也会埋葬在这里，化作不知名的冢中枯骨。那时，这世界留给自己最后的箴言，或许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承平公主之墓”。
    “我这也算是回家了？”方棠的指尖轻轻拂过狰狞的龙头，眸光恍然。
    此次上原王氏盗挖的陵寝不是别人，正是武皇帝方乾义的成陵。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大周开国皇帝的陵墓之中会有更多的金银财宝，也许是他们对这里埋藏的人早已没有了丝毫的敬畏之心。
    方棠看到了十几米高的巨型破口，破口边缘的阵法纹路暗淡，能量已然消耗殆尽。
    她沿着破口走入，循环数十阶台阶后，眼前场景豁然开朗，熟悉却又陌生。明明是在二十多米深的地下，这方广袤的空间却仍然亮如白昼。南宫端正，北宫巍峨，武皇帝方乾义的陵墓竟将长明南北二宫的格局完美复现而出，堪称地下长明。
    她将目光投向了整个墓室光亮的来源——太极殿攒尖顶。即便在地下，四面合一的太极尖顶依旧指向天穹，金光璀璨，昼夜不息。
    方棠的身后是白玉铺作的墓室外墙，外墙上泛着亮光，面前则是形如一只展翅欲飞朱鸟的巨门，正是百官上朝所经的朱雀门。这盗洞自上而下所延伸出的位置，正是南宫南门朱雀门外。
    纷乱的泥土脚印一路在白玉地砖上绵延向前，一路延伸至朱雀门内，而那里也正是若有若无的血气来源。
    脚印数量极多，分布在一条宽约百丈的条带区域，看起来上原王氏派来盗墓的人数不下千人。
    “或许还能给上原王氏的老鼠们收个尸。”方棠冷呵一声，将玄曜剑引在身侧。
    她循着泥土脚印一步步向前走去，随着她越靠近南宫核心，那诡异的血气强度也在不断提升。
    最开始方棠只能感受到相当于明武三转的血气波动，后来逐渐加大至登神境界，当她越过朱雀门时，这血气波动竟然已经与七转巅峰的明武不相上下。
    方棠内心翻涌着不安：“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打消了回头找援军的想法。原因很简单，成陵的气运尤其浓厚，在这里，使用气运战斗的方棠能够发挥出八转的实力，凌驾世间任一人之上。
    如果她都解决不了，那恐怕叫援军来也没用。
    越过朝会殿，她终于得窥太极殿前的景象。
    无穷无尽的血色。
    浓厚的血腥味要先于血色到来，群臣上朝的步道两侧尽是残肢断臂。白玉铺就的地面被鲜血浸透，如绸带般的血液竟诡异得仍未干涸，就连那些尸体也并未腐臭。
    这里太鲜活了，鲜活地不像数月前发生的事情，倒像是大战过后的残局。
    方棠通过这些人身上的装束认出了他们的所属。
    “河东死士……”
    方棠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这根本不是什么盗墓贼，而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并州精英。这支上原王氏最精锐的死士部队对标的是大周的玄重卫，修为普遍在四转以上，人数约千人。
    他们错过了襄阳合战，原来是尽数葬身于洛阳西山皇陵。
    这不是战斗，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究竟是谁？
    在断剑折戟与满地横尸之后，在太极金光之前，一道佝偻却依旧高大的身影正半跪在那里。他背对着方棠，俯首朝向正北，似是朝圣者般缄默而恭敬。
    残缺的白袍如鱼鳞状斑驳，残甲锈蚀，灰白长发覆着凄厉的血。
    这身影……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又一个枉送性命之人。”那老人沙哑着开口。
    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方棠的眸光重重一颤，激动却又不敢确认的嗓音近乎呢喃：
    “剑圣……爷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