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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章 Ch1000 贝特莱斯

    第1001章 ch.1000 贝特莱斯
    长锥和护士注定永远留在那栋建筑里。
    随着太阳苏醒,这对儿参宴的情侣便如冬天的薄雪般消融——和鼹鼠那永远留在黑暗中的队长一样,只有代号不朽地烙在活人的记忆中。
    鼹鼠流着鼻涕,眼泪像毫无节制的年轻男人的白血一样在最短、最热烈的情绪与青春中肆无忌惮地流淌,在象征纯粹与洁白的餐布和映照烛火的餐具中蜿蜒。
    他吃光了桌面上能见到的一切食物,吃的快要吐出来,撕开肚皮钻出来,涨的像个在破裂边缘的气球。
    他也不讲话,只闷头吃喝,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崇高的灵魂行礼致意。
    然后,打了个饱嗝。
    放下刀叉。
    拿起桌面上的皮口袋。
    脚心仿佛黏在了地板上。
    “…快走吧,我的朋友。”
    沉默了整场餐宴的长锥忽然开口,声音如房间内烤热空气般有了温度:“…这是我们的命运,鼹鼠。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忍受痛苦,完成使命——未来,也许你会遇到更多的长锥、护士和乌鸦…”
    他轻轻放下尖叉,用手绢擦拭指腹。
    “我希望你到时依然能填饱肚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告诉我,你能做到。”
    他瘦长的影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烛火中摇曳。
    “告诉我。”
    他重复。
    “你能做到。”
    鼹鼠揉了揉眼睛,低头应道:“我可以…我能做到。”
    “我听不见你的回答,鼹鼠。”
    “我可以!该死…该死!你又不是我的队长!”他又气又悲伤,却见那长脸先生和女人齐齐到了眼前,扶着他的肩膀,调转方向,把人往黑暗里推。
    “快走…”
    “快走吧,鼹鼠。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完成你的任务…未来的每一次。”
    他被重新推进黑暗中。
    这一回。
    再没有乌鸦,没有他那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队长做引导了——他得自己一个人走接下来的一段路。
    每一段路。
    鼹鼠将牛皮口袋紧紧抱在胸口,低着头,每一颗脚趾齐齐喊着号子,在冰冷无光的地板上向前蠕动。
    他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清的话,大致都是为自己打气的话。
    脚下是滚烫的岩浆,黑暗中是一双双狞笑的脸,窥视的眼睛。
    他记不起什么光辉伟大的帝国,崇高的理想,对他报以厚望的陛下。
    他只要活着。
    活着,完成那些璀璨灵魂的愿望。
    ‘我可以…’
    ‘鼹鼠可以!’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直到大脚趾踢到自己赖以藏身的隐蔽处——生疼中,男孩笑了。
    他几乎用真正鼹鼠般的速度掀开毯子,抱着纸袋一跃而起,钻进了这条人造的洞型庇护所中。
    他调整了姿势,侧着身,蒙住头,抱紧情报。
    他说我成功了…
    队长,长锥,护士。
    在午夜的钟声中,他一直这样念着,直到被酣眠之神领去祂的国度。
    …………
    ……
    “鼹鼠,长锥,乌鸦。你好像真不怎么会起名。”
    另一间屋子里。
    三位并未牺牲的间谍重新碰头了。
    金斯莱板着脸,企图用眼神杀死他这混账朋友——长锥?凭什么他非要有这样的代号?
    弗洛伦斯掩唇轻笑:“我认为我的代号不错。”
    金斯莱顿时泄气,嘟囔:“我就不喜欢这个…”
    罗兰梗着脖子说自己还叫乌鸦呢,金斯莱便立刻回击,说那是大众对你们的一致称呼,并不能因为你给自己起名叫乌鸦,就可以给他起‘长锥’的外号——
    弗洛伦斯已经习惯了。
    这两位先生的智慧时高时低。
    危机时就高。
    除此之外,都低。
    特别是一些在她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上,他们,或者男人,似乎都有着极其高昂的胜负欲——女人就从不轻易发起明面上的战争。
    除非她们参加宴会时,遇见了一位模仿自己打扮的女人(双方都这样认为)。
    “行了,两位,还有其他人在场呢。”
    弗洛伦斯嗔似碰了碰金斯莱的胳膊。
    在场的第四个人笑着讲话了:“我并不介意,并且,非常愿意再听上一阵。”
    办公桌上摆着一只地球仪。
    两件小臂高、三油灯宽的雕塑:是心脏和人的肺。
    男人背后的书架又高又厚,类似罗兰幻想中的、贝翠丝的钱包一样——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挤着一枚单片镜,银链闪闪发光。
    穿着高收领衬衫,椭圆脸,没有胡须,头顶正中心的棕发向四面八法褪去,露出聪明的、能够反光的陆地。
    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
    算不上老,也不能用年轻。
    他叫威廉姆斯·詹纳。
    贝特莱斯皇家医学院院长。
    也是在阿米莉亚的「乐园」案登报后,唯一一个向弗洛伦斯发出邀请函,而不是采访信的人——顺便,有太多记者想要采访该案件中唯二暴露姓名的金斯莱和弗洛伦斯。
    可惜前者整天龟缩在自己的侦探所,和吃灯罩(最近又开始对室内鞋感兴趣)的宠物狗斗智斗勇,后者则寄居在审判庭附近的旅馆里——记者们虽然胆大包天,可却不想亲自试试人和蜡烛的区别。
    威廉姆斯·詹纳先生。
    他给弗洛伦斯发出了邀请:注意,只是邀请。
    他注意到了弗洛伦斯的一些‘并不恰当’的言论,注意到她并未借乐园案敛财,把自己扔进最鲜亮也狰狞的餐桌上,让阔绰又无聊的先生女士们分尸她的过往,咀嚼她的灵魂与血肉。
    她只说了几句,匆匆消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报纸上。
    这让威廉姆斯·詹纳对她产生了兴趣。
    弗洛伦斯的某些言论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想见见这姑娘。
    于是。
    才有今天的‘考验’:五天时间,让一个疯了的,只能用铁链锁住,用器具打开嘴巴灌食的男孩,自己走出房门,进食,再重新回到他的小床上去。
    这是个考验。
    弗洛伦斯没有讨价还价,只问能不能找场外援助。
    结果就是。
    她完成的很漂亮。
    还超额完成了——对方甚至自己盖好了毯子。
    这老詹纳对她更感兴趣。
    弗洛伦斯。
    这女人和现在绝大多数的护工,甚至医生都不同:在对待‘病人’这一点上,哪怕是个牲口似的、没了家人的疯孩子,她都能耐着性子整夜整夜和他聊天,听他讲自己的‘任务’,崇高而伟大的‘目标’——
    她还有一双好朋友。
    两位乐意陪她‘胡闹’的绅士。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就理想和贝特莱斯。”院长说。
    镜片背后的眼睛观察着揉搓手掌,略显局促的女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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