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重话
客厅里。父亲的话贬低且警告,江屿没什么情绪,直截了当地说:“牙硬不硬,得咬过才知道。”
“你这几年咬死的人不少,但别忘了,是谁给你递的刀。”
不知道是不是能感受到紧绷的气氛,外面的藏獒突然犬吠两声,爪子挠着门窗,似乎想进门来。
江屿转头剜了眼。
一股芳香窜入鼻间,他注意到电视柜的佛头,忽然觉得那东西只有脑袋没有身子,不是很完整。
“老爸,你把遗嘱立给缇娜,不只是为了捞我出局子。”他语气听不出情绪,“是吧?”
在江屿心中,江怀之并不会这么看重自己,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可仍然想亲耳听到。
然江怀之答非所问:“伯爵儿子的事闹得曼城风雨,他早把你当眼中钉,说什么有能力解决,你的解决方式就是拿把枪把人脖子抹了,再招来一堆麻烦事。”
江屿听着父亲的长篇大论又开始了,转回头闭上眼睛,想要放空大脑。
下一秒,江怀之手中佛珠一甩,打在他手背,打得他皱着眉睁开眼,还假模假样吹了两口气。
“我年纪大了,总有天走在你前面。”江怀之孜孜不倦地说,“要知道巴图盯了你一年,手里还攥了不少不利于江家的证据,他死了虽然能清闲一段时间,但证据落在伯爵的手里,将来没有后台帮衬,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听上去像苦口婆心,又像只为江家考虑。
“所以……”江屿俯身,没有了方才的戾气,似是期待的样子挑眉,“你打算把我塞给肯娜莎,做侯爵的上门妹夫。”
“联姻是互惠,不是施舍。”江怀之捻动着佛珠,“肯萨要的是江家的财力,江家所需要的正是他王室的人脉和势力。”
江屿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当年江家能在逻国有一席之地,江怀之就是以同样的方式——王室结亲。
江正诚亦是如此。
从巴图离奇死亡和遗嘱不难看出,江家大部分已经被伯爵掌控,而肯萨掌控王室大部分军力,和他暗里有利益往来,肯娜莎还深受女王宠爱,那么选择联姻自然成了最好的方式。
江屿本就像江家闲置的一柄钝刀,如今能被打磨成利刃插进敌人的胸膛,倒也算物尽其用。
事实上,是叁赢的局面。
不仅保了江家,压制伯爵这根利刺,还可以扶持将来要走的路。
不过,肯萨那小子对肯娜莎的占有欲都溢明面上了,同意妹妹嫁人,也是打着控制他的算盘。
“想不到我一个私生子,还能扛起家族兴亡的大旗。”江屿自嘲着靠回去,“可惜了,我对别人的玩物没兴趣。”
“你还挑剔上了。”
江怀之眯起眼睛,早猜出那对兄妹俩的关系,但于他而言,带过来的女孩更是玩物,甚至觉得江屿会看上,纯属惦记哥哥的东西。
“肯娜莎不过是个由头,关键是借肯萨的手拔掉伯爵这颗钉子。”江怀之端起茶几上的降压茶,喝了一口,“只要不把事情闹明面上来,你在外面怎么鬼混都无所谓。”
言下之意,就算成了婚,也不妨碍在外面玩多少女人,同理也得忍受肯萨随时找机会把肯娜莎带走。
江屿忽然笑了,“既要我吞了侯爵的饵,还得替您咬死伯爵,不如直接说,让我当条疯狗把女王也撕下一块肉来。”
“你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也不配作我的继承人。”江怀之没否认,但又补了句:“答应了,缇娜可以当今天没见过她。”
“不答应呢?”
“那么江家的钱,你也一分得不到。”江怀之放下茶杯。
客厅里陷入沉默。
电视上的节目接近尾声,歌曲的旋律有些温馨。
“总想着靠女人铺路……”江屿拿遥控机关了电视,“不如想想,江正诚为什么会死在我手里。”
江怀之盘佛珠的动作顿住。
“当年你把我从贫民窟拽出来,是因为他无法生育你害怕江家落到外人手中,可你没想到他会杀了我母亲。”
“你猜到我一定会杀了他,这些年你一直防着我,可惜人还是没了。现在又怕我也会杀了你,才用一份遗嘱保命,指望着能有个孙子重新培养。”
男人眸中满是笑意:不是吗?”
江怀之没有回答。
“我很尊重您,很爱您。”他说的真诚,“我也很需要她。”
江怀之却听出了威胁。
女孩要是没命,他真会动手。
就在此时,玄关口传来脚步声,客厅的老人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喜庆的丸子头,女孩端着饺子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王妈走在后面,两盘饺子落在餐桌上,女孩犹豫了会儿,可能和男人对视得到了信号,这才慢慢走过来。
一走近,江怀之发现她脖子上挂的天珠,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江爷爷,饺子煮好了,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童颜站在佛头前低着脑袋,两只手扣着手指头,有些不安的样子。
江怀之下意识扭过头,瞧见江屿脸上不悦,心想果然不是这小子的授意。
女孩能如此懂事,江怀之多少有所改观,撑着沙发扶手刚站起身,却觉得头昏目眩,站不住脚。
童颜立刻跑上前搀住,“江爷爷,您不要紧吧?”
江怀之摇了摇头,待呼吸稳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童,在这等我会儿,先别走。”
童颜点点头,见老人家白发稀疏贴着头皮,拄着拐杖脊背弯成拱桥,被王妈搀扶着艰难跨上台阶,忽然有些难过地拧起眉。
上一次见面似乎没有这么老。
江屿沉默地看着她,虽然不爽她目中无人,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消散,也看向那道苍老的背影。
刚才谈话确实言重了。江怀之不论安的什么心思,出发点也是为了他好,就是这联姻……
俩人想着不同的事,直到江怀之返回客厅,手里多了一个红包,自然而然给到女孩。
童颜很意外,天性使然想拒绝。
“爷爷给你就收着,那臭小子没把你照顾,回头我好好抽他两棍子。”江怀之把红包塞她手里,还狠狠瞪了眼沙发上的男人,“红包收好,别被见钱眼开的人抢了。”
江屿觉得好笑,前一秒让他清理门户,这会儿当起人爷爷了。
要说江怀之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想拿人当筹码,赌能否拴住他,逼他低头。
连儿子都是棋子,何况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
然收红包这种美事,那头女孩根本不想征得某人同意,甚至不带看他一眼,开开心心将红包塞进自己的小包包。
“谢谢江爷爷,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一会儿饺子别吃太多了,不容易消化。”她笑容甜甜的,“没别的事,我就先走啦?”
江怀之客气道:“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一落,她就朝门口方向快步走,丝毫没注意屁股黏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起身。
江怀之自知拦不住,只和他说了一句:“你既然觉得遗嘱有偏驳,那就凭本事拿回来。”
江屿没说话,到别墅门口,看见一边穿鞋,一边单脚跳着跑的人儿,拎起她后脖衣领就往车子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