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渐明
C省高速路口。看着救护车终于把受伤的男人抬了上去,齐谨有种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荒谬感。 一群人急匆匆来来往往在这个混乱的高速路口。
薛静徵已经回忆不起来上一次她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她现在裤脚开裂,黑色的布料上全是泥灰,崩开的发圈已经捆不住头发,让她发丝散乱,灰头土脸。
她蹲在路边半晌后站了起来,看着已经远去的救护车,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一颗心悬着仍旧放不下。
“姐们,你现在怎么整?”齐谨看向薛静徵,他指了指自家队长,队长正在跟交警协商着什么,“你要回去吗?我找个人送你。”
“我待会儿先去医院吧,确认他没事了我自己会回家的,”薛静徵拿着湿巾纸擦了擦自己的脏脸后说,“你们接着追?”
齐谨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次捕捉到的高速路口收费处报警后来去细查了,通过连续的路口监控追踪,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车,一路跟着过来,本来在一个县道上已经跟丢了,结果不出半天,那辆车出车祸了,就在这个路口。
齐谨刚到现场就看到了出事的两张熟面孔差点没给他吓得心脏骤停,联想到他俩要是真查案子出了事,是熟人本来就更惊恐了,毕竟是他放任的,心里的愧疚陡然生了出来,一想那说不定会扰乱查案子的进度更是头疼。
薛静徵顺着莫莫失踪的线索调查了她身边所有人,最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号码给她男朋友发过消息,她找人去查这个号码最近的信号塔在哪里一路找了过来。
在加油站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辆奇怪的车,她开着车带着宁树就跟了上来。这辆车自然有问题,为了躲开他们的跟踪一路换道还突然撞向他们。
发现对方的意图之后宁树故意在一个路段放慢了车速让薛静徵跳车躲避。
她在路边草丛里才滚了两下,起身回到大陆就听到了一声巨响,她的车已经被撞出了主公路,另一辆车却不知所踪。
“交警那边已经有消息了,想要找到那辆车应该也就这两个小时了,总算能找到人了。”队长此时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一团乱麻。
齐谨点了点头,队长手机铃声响起,他才接了起来,本来语气还算正常,突然一转腔调:“什么?没有?好,我知道, 先把人扣住带回去审。”
齐谨问:“怎么了?”
“车被截了,但是里面只有一个司机,并没有莫莫,也没有其他人,已经让人先带回去了。”
齐谨一拍脑袋,出问题了,哪里出问题了……
“队长,”正在做现场调查的同事跑了过来拿着手机晃,“隔壁省的同事刚刚发来的消息说,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个老先生报案,说了他家里有一套珠宝恐怕会被盗,因为他邻居家最近出了点问题。问了这老先生两个小时才说清楚,他这套珠宝和那个金媛有关系。”
“谁?”队长问,“我们知道的那个金媛?”
“对。”
齐谨敲着脑袋心想不睡觉还是不行,年纪越大越容易转不动。
“等等,”看着队长在调审讯记录了,齐谨突然想起来什么,“刚才初步审讯被我们截下来的司机他什么也没说,调档案也是早就在册的吸毒人员,但一直生活在我们市没有跟境外有直接接触过,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个烟雾弹?”
队长思索了片刻:“他开着这个车,故意暴露出车上似乎有人,车有情况,让我们追踪。但事实上可能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了,真正做事要实施某些不可告人计划的人,其实在另外的地方操作。有可能就是那个老先生面临的那群人?”
“我们前段时间才接到情报,告诉我们金媛的事,毒品,珠宝,莫莫,这几件事不可能没有关系,如果那个司机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话,大概率就是调虎离山。”
队长想了片刻,跑到车边拉开车门:“上车,去隔壁省找那个老先生。”
宾安。
街边的大排档也早已散场,就剩下了一张桌子和四个椅子还在路边,老板让苏玩明早记得还给他,也就拉了卷帘门回家去了。
萍姨搓着自己的手臂,也不知道是真觉得天气有些凉,还是心里有些发虚。
梁浮把邱正民的双手和双脚都捆上了,让他安坐在椅子上,至于萍姨,他看了一眼,也没多动作。
“你们怎么看出问题的?”萍姨问。
苏玩望向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房子的钥匙的,但我妈既然没有把房子交给你平时打理,而是另外找了老邻居,总有一些缘由。而且你可能没注意,你摆放的照片里,每一个相框都是完好干净的,但是和我妈妈的那张照片,相框有破损,上面有灰尘,一看就是刚刚拿出来摆放的,故意做给我看吧。”
梁浮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便道:“说说吧,从谁开始。”
邱正民看着绕着路灯灯光飞舞的蚊虫,无奈笑了一下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是谁?”苏玩问。
“敬真。我没必要否认,你们已经找上来了,我也就不演了。”
“那就从头开始讲吧,你的故事,你和我爸的事。”苏玩道。
“我能喝口水吗?”敬真笑,梁浮扔给他一瓶,他艰难地捧着水瓶喝了下去之后,垂着头叹了口气。
“也都十几年了。”
敬家村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种生意的,敬真不算清。
他二十出头就已经在外面打工了,一年到头也回不去一次,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回家,才发现了村子里渐渐产生的风气。
那时候还只是几家人偷偷摸摸找了个地方制毒,说是村子里那户孤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办法。他起初不同意,但又不能去报警,眼看着爸妈都已经加入其中,也只能无能为力。
那是那年过年,那个孤儿从外面又带回来个人,说能带着全村发大财,那个人叫袁康成,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办法制毒,也提供了巨大的订单,他有办法把所有的产品都消化掉。
也就是那一年,事情搞得越来越大,全村都沉浸在收入骤然上升的喜悦里,那时候到处都是新房子,新车子,很多老人不敢把钱存银行,家里的现金都能存半个屋子。
他必须承认自己陷入了那种狂热,他虽然完全不参与那些事情,但是拿着那些钱在外面花天酒地,心安理得。他只会在偶尔的静谧里去思考对错,然后在白日仍旧疯狂。
他跟苏定波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警察。那时候在一家商K里,他喝得正尽兴,但是跟另一群人起了冲突,不小心把过路的一个姑娘给砸破头了。
苏定波那时候像是一个过路的客人,后来他才知道苏定波是在执行任务,他看到苏定波冲过来把他们拉开,然后把小姑娘拉了出来打了120。
后来把他们带回去做笔录,才知道对面那伙脾气那么爆的,刚吸毒完。
敬真自己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倒是没吸,但是一起玩的人里有一个前两天还在吸毒。好在警察没有发现,也就灭有要求他们化验。
苏定波作为目击证人还给他说了好话,的确是对面先挑衅的,他也就安全离开了。
那次之后,他就跟苏定波做了半个朋友,偶尔吃饭,还会带他去一些好地方。
最后苏定波一脸好奇地问他的钱都是哪里来的,敬真没说,让他别问。
再后来,就是苏定波跟他的摊牌,苏定波在内的警方早就盯上了敬家村,接近他就是计划之一。
那时候苏定波说,他需要一个线人,帮助他完成这个案子。
敬真觉得他很可笑,他怎么会帮着外人害自己的家人。
“我想我对你的观察并没有错。有人吸毒吸到要砍家里人的时候,你会说让他的家人别再管他,要过自己的日子。听到我说最近有吸毒过量而死的年轻人,也会很难过,你心里或许非常享受此刻的富裕,但你很清楚,我们一旦开始调查,你将不再拥有这些。但你还可以选择良知。这只是一个邀请,对你后期的量刑会有帮助,如果你不同意,扣留你,再行动,我们也有处理的办法。”
那是在警局的审讯室里,苏定波给他点了一份外卖,看着他边吃边哭。
敬真回忆起那时候的自己,他是为了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而选择了帮助苏定波,他想要把从前的一切终结,与其说是帮助警方,不如说是让自己解脱。
